肌膚相碰,手背上的溫度炙熱滾燙。

商淮不敢再動。

他掀起衣角,看著腳下的路。

跟一個陌生人回家,對方還是青年人,商淮應該感到害怕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莫名的心安,就好像……

他與解徇認識一樣。

雨水漸漸停了,他們從小巷走入筒子樓,微亮的走廊燈下,商淮頭上的衣服被拿開。

解徇將衣服掛在臂彎中,“走吧。”

商淮抬頭,望著破敗陳舊的樓道,一片昏暗,他頓了頓,略有遲疑。

解徇按下牆壁上的路燈開關,“怕黑嗎?”

商淮機械式的搖頭。

解徇“哦~”了一聲,“那就是怕我?”

商淮不語。

解徇笑笑,“那我上樓給你拿把傘再走。”

他往上走時,手臂習慣性的撐牆,疼的“嘶”了一聲,頎長的背影在幽黑的樓道中,一跛一跛的。

商淮終究是個心軟的人,快步上去將人扶住,“我扶著你吧。”

解徇沒拒絕,一路由著商淮扶入房間,在解徇拉開門時,商淮愣住了。

破敗的筒子樓裡,無比溫馨。

陽臺有植物,沙發上有靠枕,客廳的吊燈是暖色系的,沙發上放著純色靠墊,廚房的門上也貼著窗紙,冰箱上也掛著許多照片。

一望無垠的冰川,沙漠裡的玫瑰,雪山之巔……

這狹小的房間裡,讓商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馨。

“你經常去旅遊嗎?”

商淮看著冰箱上的照片,眼眶裡湧動著羨慕與嚮往。

“以前……去過很多地方。”

“和朋友嗎?”商淮看向解徇,暖色的吊燈下,光影勾勒下,那張凌厲的臉竟也柔和起來。

解徇給他倒了一杯水,“我是獨旅。”

商淮明顯驚了一下。

一個人去冰川,去沙漠,就算是精壯的青年也會容易出現安全問題,面前的男人看著不過比他大幾歲而已,竟然有了這樣的勇氣。

商淮眼底勾起一絲欽佩之色。

自由,是他最可望不可及之物。

商淮捧著水喝了一口,“你家有碘伏嗎?衣服脫了,我幫你消毒。”

解徇拉上窗簾,將衣服往上一扯脫下。解徇被雨水淋透,肌膚上水滑過痕跡散出淡淡薄光,勁瘦的肌肉線條呈現在商淮面前。

他赤著上半身去找來棉籤和碘伏,坐在商淮旁邊的小沙發上。解徇嫻熟的給自已上藥,腰腹,上臂、脊背都擦傷了。

他把能上的上了,再給商淮遞棉籤,二人閒聊了許多話。

商淮才知道,解徇在創業,才來的京城,父母很早就不在世了,孑然一身。這一點二人是極像的。

給解徇上好藥後,他送商淮離開,一路還隨便聊了些別的,期間商淮接到了權守的電話,面色一沉,步子走的更快了。

解徇送他上車,上車時忽然靠在車窗上賣起慘來,“你明早能來看我嗎?”

商淮愣住,“嗯?”

“我孑然一身,沒朋友,我怕我內出血死了沒人替我收屍。”月光下,解徇目光灼熱,“我只有你了。”

“你得對我負責。”

商淮被這不知所云的賣慘話,撩的耳根通紅,他顫著嗓音說,“嗯……”

後來商淮才意識到,解徇說的話是真的。

從那晚過後,解徇徹底粘上了他。

解徇總愛撩他,在商淮生日那天,他曾問過解徇為什麼會來京城創業。

解徇笑著說:“為了你。”

“?”

解徇忽然湊近他,“你相信神明嗎?”

商淮搖搖頭。

“據說極北的冰川之地,封印著神明,極光是神明甦醒的徵兆。跪求神明,願望成真。我是神明派來,給你實現願望的。”

商淮再次搖頭,“我沒有願望。”

“那我為你爭一條退路。”

商淮不解。

諸如此類的話,解徇說過許多。商淮不懂神明,但如果有的話,他也想許願。

……

商淮與解徇相處的格外融洽,解徇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永遠不會消失。。

但商淮知道,二人的關係像是泡沫,一觸即碎。

如果解徇知道他的身份,會如何看待他?商淮沒說謊,但他沒法解釋。

八歲,權守將他領養,他的一切都是權守給的,他理應償還。

權家的秘密,他無法對外說。

他不得已的隱瞞在解徇的眼中,是否會成為戲弄或者是不信任?

商淮不知道。

他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來,或者是來的晚些,晚到他離開權家,真的成為商淮後……

事與願違,紙是包不住火的。

商淮畢業那天,權守親自來接的他,正撞到了同樣接他的解徇。商淮站在權家車前,解徇站在不遠處。

權守冷淡地瞥了僵住的商淮一眼,“南宇,上車。”

南宇。

這兩個字,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解徇站在原地,他能清楚的聽見,也能清晰的看見商淮煞白的臉上凝不出一絲一毫的血色。

商淮回頭望著解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上了權守的車,離開了。

從這天過後。

他再沒聯絡過解徇,解徇也沒再找過他,他想,他應該知道了。

他們之間……

結束了。

毫無預兆的結束了。

整整七天,商淮夜夜難眠,迷迷糊糊睡醒時總會夢到解徇。解徇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是特別的。

是獨屬於商淮的。

解徇說過要他負責,說過只有他,說過是神明派來替他實現願望的。

這些話,一遍遍的在商淮的腦海中迴盪。

他希望真的有神明。

他想許願,讓時間回到與解徇初次認識時,他會和解徇說他叫權南宇,而不是商淮。

商淮笑自已太自私了,總想以商淮的名義,留下些什麼,最後一無所得。

他想撤回剛剛的那個願望,他希望如果真的有神明,不要再讓他碰到解徇了。

解徇是個極好的人,他不想讓解徇難過。

又過了三天後。

權家全族遠赴陵城,權南赫十九歲了,商淮知道,他快要離開權家了,快失去利用價值了。

也快沒有家了。

商淮去了解徇所居住的筒子樓,他站在巷子的角落裡,透過榕樹看著解徇所居住的小屋。

裡面沒有燈光,他不知道解徇是不是加班了沒回來。

他正準備離開小巷時,一隻手用力的劈在他的後頸上。

商淮沉沉的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被五花大綁著坐在椅子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汽油味。

周圍是陳舊的水泥地,只有微弱的鎢絲燈,發出“滋滋滋”的電流聲,他的嘴被紗布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男人。

影子蓋在商淮的身上,落在地上。

“砰!”

大門被一腳踹開,門口站著一排黑影,隨著黑影逐漸清晰起來,商淮瞧清了為首之人。

那是權守的親信。

“先生,只要你現在放開我家少爺,讓他毫髮無傷的回來,權家不會追究你綁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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