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注意到了目光,抬眸望去。

海風將畢恩光的銀髮吹開,蒼老的臉露出,畢恩光脖頸上那條長疤,駭人可怖。

商淮顫了一下,解徇將他腿上的毯子往上拉拉。

解徇擔憂地問:“冷嗎?”

商淮點點頭。

解徇起身走到他面前,單手撐著護欄,將人圈在懷中替他擋風。

商淮伸手揪住解徇的衣角,望著一望無垠的大海,側眸看向解徇,“我們要去哪?”

“去一座海島上。”

“去做什麼?”

解徇摸著商淮的頭髮,“曬太陽。”

商淮搖頭,拽著解徇的衣角抓緊,“我不想曬太陽……”

解徇單手撫摸著他的下顎,“別擔心,我與權家已經說開了。”

“以後我有空就陪你曬太陽。”

商淮愣了一下,瞳孔中充斥著震驚。

從前,他雖然有意讓解徇放下過去的仇恨,但他知道,解徇不會放下的。

可這次,怎麼就放下了……

商淮很快就想明白了,他鬆開瞭解徇的衣角,“是我桎梏你了。”

“沒有的事。”解徇將他的手揣進兜裡取暖,“是我沒法離開你。”

復仇從頭至尾都是一個幌子。

他的確不想讓權家好過,但這不是他非得殺死權南赫的原因。

十六年前,所有知道RLR計劃的人都得死。

其中也包括權南赫。

這才是解徇真正的目的。

可解徇被絆住了腳步。

他有極為重要的人想守護。

他沒法眼睜睜地看著商淮出事,卻無能為力。

商淮偷偷咳血,將每一天當做最後一天過,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活著的日子,從沒怨過什麼。

解徇沒理由什麼也不做。

商淮將頭埋進解徇懷裡,瑟縮著,“對不起,我拖累你了。”

“是我拖累的你。”

海風狂卷,驚濤駭浪將二人繾綣細語翻湧壓下。

……

金萊端著藤蔓,回了公司。

今早他醒來時,菠菜又變回了藤蔓。

金萊端著藤蔓放在辦公桌前,剛開啟電腦,一條娛樂新聞彈出來時,他才知道昨晚街道上出了事。

娛樂新聞的內容是:昨夜八點於南門山街道上,一位四十五歲的男人被車撞飛,幸現場有醫生得以搶救,現已無礙。

與此同時還有一條新聞在此之下:一輛黑色賓利在街道上飆車橫行,違反交通規則,目無王法!

金萊看著熟悉的車牌:…………

他伸手捻了捻藤蔓葉,指著螢幕訓斥。

“菠菜,罵你呢!”

藤蔓葉垂下,看起來格外蔫巴。

像是知道錯了。

昨晚事出緊急,權南赫擔心他,金萊沒過多責怪,親了藤蔓葉一口繼續下拉頁面。

在第一條新聞的照片上,金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林耀。

林耀就是車禍現場的那名醫生?

金萊並未多想,關了新聞開始工作。中午吃完飯後,秘書敲門進來,說有一名醫生找他。

金萊並未與什麼醫生交好,心裡覺得奇怪,但還是讓秘書請對方去了會客室。

金萊抵達門口,推門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林耀,金萊身體微僵。

金萊並不知道林耀為什麼要來找他,他們之間並不熟絡,因為醫院的事,他對林耀的提防心很重。

“金先生。”林耀站了起來。

金萊手腕上的藤蔓收緊,他輕輕地撫上手腕,示意菠菜聽話。藤蔓沒再動了,金萊這才走到沙發上坐下。

金萊客套地說:“林醫生是有什麼事嗎?”

“金先生,我本來以為你會來找我的。”

林耀說這話時,眼波微亮,語氣中不乏肯定。

金萊不解地笑笑,“我為什麼要來找你?”

“金先生,我就直接步入正題了。”

“金先生的檢測報告有問題,那名醫生刻意隱瞞了實情。我不知道是授誰的意,但這是金先生的身體。”

林耀頓了一下,語氣明顯加重:“不論是誰都沒理由讓你本人喪失知情權。”

“所以呢?”

金萊語氣冰冷中透著警惕,眸光微暗。

“金先生的身體與常人的很不一樣,接下來的話,可能會顛覆您的認知,請您耐心聽我說完。”

林耀眼神認真,“我記得您在不久前訂婚了,您是否覺得您的伴侶有些異類?簡單概括來說,權先生並不是一個正常人類,又或者說他原本是常人,但基因被特殊化手段改變了……”

林耀的話還沒說完,金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林醫生,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金萊背身摁住手腕上的藤條,“林耀,請不要隨便評論我的伴侶,他是正常人類!不是異類!”

“金先生,我這話並沒有什麼侮辱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您,您如果真的不幸成為了他的培皿器,您會身體枯竭而死。

“醫院那次的報告單上顯示,您身體各項機能正處於一個下降的狀態!”

林耀起身解釋,“我不知道權先生出於什麼情況才要刻意瞞著您的,我只是希望金先生能重視起來。人總是要為自已考慮的,金先生不能過分信任於伴侶……”

金萊快步走到會客室門口,拉開房門。

“請。”

金萊語氣強硬。

林耀看著金萊,眸色駁雜。

他是想救金萊。

但……他不知道金萊為什麼情緒會如此失控。

林耀知道無法強求,或者是不被相信,他無奈地走到門邊,最後說了一句,“有需要隨時來醫院找我,或許我能幫到你。”

金萊冷冰冰地說,“不會有這個需要的。”

林耀:“但願如此。”

他邁著步子離開了會客室。

林耀倒是希望金萊永遠不會來找他,但他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他見過培皿器最後的結局。

“叮”

電梯抵達五樓,目送林耀離開後,金萊交待秘書以後不要將林耀放進公司,隨後回了辦公室。

金萊躺在隔間的床上,伸手勾勾藤蔓葉。

“菠菜最乖,才不是怪物。”

金萊吻了吻藤條,藤蔓葉回蹭著金萊的臉頰。

金萊回身仰頭望著天花板,闔眸休息。

一箇中午,金萊始終沒有睡著。

昨晚與解徇的談話,包括林耀的話,一遍遍的在金萊腦海中迴盪。

金萊不是不相信權南赫。

而是權南赫什麼都不與他說,之前洪慶的事如是,權南赫明明知道洪慶的圖謀,知道解徇想對他動手,卻什麼也不說,獨自承受一切。

他們是伴侶,該一起面對的。

可遇到危險時,權南赫總會將他排在外面。

金萊不喜歡這樣。

*

東沙島。

商淮站在機艙門口,迎面的風吹得他頭疼。

他睡不著,想出來看星星。

解徇最近過於疲憊,他給解徇餵了藥,解徇沉沉地睡了一覺。

海上的風很大,他薄削的身體被吹得搖搖欲墜,彷彿風再大些,就能將他捲走。

身後倏地傳來腳步聲。

商淮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商淮回頭一看——

畢恩光正逆著月光走來,手中還端著一個陶瓷碗。

碗內,紅色液體搖晃。

那股血腥味隨著距離的接近,更加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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