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大紀年來了?”私下裡,金芒這樣問赤煜。

這又是地震又是山火的,怎麼看怎麼不尋常。

“真不是。”赤煜一臉無奈道:“或許你的認知中這麼多災多難是有問題的,但是在安澤卻很正常。你問問白雲他們就知道了,類似的事,他們肯定經歷過。”

“你大姨母沒有熬過去,不是她被嚇到了,而是……給她勇氣的人不在了。”

金芒頓時默然。

這一年的分裂季是真的很熬人,金芒饒是已經小心又小心,部族裡還是有人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她重點關注的孩子們,不是她憂心的藍河,而是青雷。

他奄奄一息被藍湖揹回來的時候,大家都震驚極了。

“這是怎麼了?你們不是去取水的嗎?”青穗上前幫藍湖將人放下來。

藍湖擦著臉上的血跡道:“我們是去取水的,但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對走失的黃羊,我們想著機會難得,就想要抓回來。”

“那兩隻黃羊你們也不是對付不了啊。”青楓不解。

藍湖嘆氣道:“但是我們狩獵完的時候突然有人上來搶。”

金芒他們聞言都懵了,不是……安澤這會雖然獵物少,但真不至於找不到。

兩隻黃羊……也不至於啊。

“是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藍湖臉色難看道:“他們狩獵能力不行,所以才會打上我們的主意。”

他捂著臉道:“是我不好,我當時氣炸了,出手就重了點,把個孩子甩出去,直接撞上了樹幹,當場就有些不好。那些孩子這才瘋了一樣攻擊我們,四兄是為了護著我,才會……”

白雲這會已經檢查了一番青雷的情況,他面色不是很好道:“傷到了心肺,除非吃兇獸肉,否則人救不活了。”

藍湖頓時便嚎啕大哭起來,因為青雷這個樣子,怎麼也不像是能去獵殺兇獸的,更別說他本來就不是主戰力。

“你們到底遇到了多少孩子?”金芒問道。

她其實有些納悶,兩個成年人,對上一群孩子居然就沒轍了?

“五六十有的吧。”藍湖苦笑著道:“也是我們輕敵了,誰想到……”

“怎麼會有那麼多孩子匯聚在一起?”金芒皺眉。

“估計都是一些孤兒,要不是人數多,早被食人族得手了。”白雲倒是見怪不怪。

青萊嘀咕了一句:“這麼個情況,都不好意思給四伯父報仇。”

誰說不是呢?

也是因為這樣,藍湖愈發愧疚,最後他兩天兩夜沒睡,一直陪著青雷,直到他嚥氣。

這事實在出乎人的意料,打那之後,金芒就不讓大家單獨出去了,也格外交代,遇上孤兒群客氣點,別跟藍湖一樣將人惹惱了。

這一年,金芒吃的兇獸肉格外的多,但在它們手上吃到的虧也格外多。

畢竟這些兇獸都走出了兇獸森林,經常她正對付一隻兇獸呢,旁邊突然又冒出第二隻第三隻。

也因為這般,時隔多年,金芒竟是又在兇獸狩獵中受了傷。

如今的安澤不是一般的亂,金芒都不敢讓非主戰力之外的人走出臨時領地。便是主戰力出去了,也還會留至少一個主戰力在臨時領地。

越是這個時候,日子越是難熬。

等到兇獸被解決得差不多,分裂季也過去的時候,金芒只覺得自己像是過了好幾年。

回去的路上,他們如釋重負之餘,只覺得身心都累得不行。

於金芒和赤煜而言,生活雖然不是一成不變,但總也是那麼幾種單調的色彩,唯有彼此相望之時,才能生出些許別有的甜蜜與美好。

時間仿若巨大的車輪,碾壓著安澤的人類不斷向前而去。而在這期間,多少人的精神壓抑到極致,多少人的血肉淋漓,又有多少人,他們的青春與美好,彷彿流星一般劃過不見蹤影。

這是一個容不下太多美好,容不下太多青春燦爛,卻有太多太多悲傷和痛苦的地方。

他們身在其中,想要改變卻是無從改變。

赤煜不止一次想過,要是自己和金芒能夠換一個地方相見相識就好了。

但那終究是枉然。

他只盼著,久遠的將來,他們都能以更美好的姿態相遇,牽手。

日光正好,已經垂垂老矣的金芒靠在樹上,嘆出長長一口氣。

“阿母,我烤好肉了,你跟阿父趕緊回來!”遠遠的,墨樂的聲音傳來。

她也已經老了,嗓音不復記憶中的清脆。

“你們先吃吧,我們不餓。”金芒回了這麼一句。

墨樂絮絮叨叨不知說了什麼,不過金芒也能猜到,大約就是那些,讓她不要為了小川的去世難過。

她哪裡難過了?她一點也不難過。

這個世道一點也不好,離了這裡有什麼好難過的。

白雲死的時候她沒哭,青楓青穗走的時候她沒哭,到藍川死的時候,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哭的。

反倒是她自己,她總覺得自己活得太長了。

放現代社會,活到98歲那是好事,但在安澤……得了吧。

金芒是真的受夠分裂季了,年輕的時候還好,年紀大了,那真的是走一次遭一次罪。要不是赤煜一直陪在她身邊,哪怕變成了個老頭也盡心盡力地照顧她,生怕讓她受一點委屈,她是恨不得一頭把自己撞死的。

上次分裂季,她因為瘟病發高燒,當時都覺得自己快要昇天了,但赤煜一直拉著她的手,一直在喊她,最後愣是生生將她喊醒了。

但是這一次……

“赤煜,我這一次是真的堅持不住了。”金芒嘆著氣道。

她能夠感覺到體內的五臟六腑都開始疼痛,那種彷彿燒起來一樣的疼痛極其磨人。

金芒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走到了終點。

她唯一不捨的就是赤煜,然而分別終究不可避免。

“你不問我嗎?”赤煜將她抱進懷裡,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聲問道。

金芒輕輕搖了搖頭,閉上眼睛道:“我不想問。”

做什麼要將赤煜從安澤驅逐?這裡再不好,但離了這,她也沒辦法真的帶他走。

她本就是沒有根的浮萍,又何必去累他一場。

各自安好即可。

懷中的人已經沒有了氣息,赤煜眨了眨眼睛,一滴熱淚從他的眼角落下。

沒有你的安澤,我又有什麼留下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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