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將普通人放到我們的對立面上。”金芒看著韓煜嘆了口氣道：“是，普通人離不開我們的天然食物。但是，難道我們就離得開普通人了嗎？”
“我們來源於普通人，怎麼可能離得開他們？”
“你把普通人當成敵人的時候，跟對著自己捅刀有什麼區別？”
金芒抬手順了順自己被風吹得有些亂的頭髮，“維持菏澤現有的局勢，普通人對聖卿城就不會有敵意。那些當父母的，如果有孩子靈魂顯化成為聖卿，那第一想法肯定是讓孩子將來到聖卿城來生活。因為只有在聖卿城，他們才能真正安全自由地活著。”
“如此，聖卿城會擁有源源不斷的聖卿加入，能夠長盛不衰。”
她對韓煜既理解又不理解。
不理解是他的行為是極為不智的，理解是因為……他知道他是神靈惡念，他對普通人的惡意就相當於本能一樣，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很明顯和赤煜不同，韓煜一直以來的言行都說明了他從思想上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菏澤人。
他將自己擺在了聖卿的位置上，從而去厭惡普通人。
熟不知，這在根本上就錯了。
聖卿也是人類，而他其實並不是人類。
韓煜這會在幹什麼呢？
他在發呆。
他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金芒。
金芒說的那些道理，其實是很簡單的，但是為什麼他會站到普通人的對立面去呢？
韓煜抬手支著額頭，眉毛深深地皺著。
他從來沒有這樣正視過自己。
仔細回想前些年自己的言行，一樁樁一件件，他都像是中了蠱一樣。
為什麼傲慢？
為什麼將自己和普通人區別起來？
為什麼看不起普通人？
不不不……再追溯到以前，在還沒有成為聖卿時，甚至是再往前。
父母去世的時候，他傷心了嗎？好像沒有。
在親人還沒有欺辱他的時候，他愛他們嗎？好像也沒有。
所以……自己其實天生就這樣？
他……天生就是一個怪物？
更甚至……他討厭的真的只是普通人這個群體嗎？還是所有人類？
莊思宇不止一次跟他提到過面對其他聖卿內心會有的親切感，但他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他看到普通人和看到聖卿，感覺上是沒有區別的。即便有，也是因為每個人給他的印象有差異……
韓煜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開一般，偏偏心跳卻依舊沉穩有力，思維不受控制地剖析著自己。
見韓煜一直不吭聲，金芒他們也沒多想，只當他被說服了。
聖卿城的建設就這麼如火如荼地展開了，金芒作為建立人，幾乎就沒有空的時候。
他們最先召集建築人才，結合原來桐城的地理位置規劃城區，然後敲定風格後又將如商業區、居民區、政治中心各個區域的建築圖紙設計任務分了下去。
作為已經拿到建築師二級證的小工程師，金芒也拿了一個小區的設計作為練手。
設計圖紙是一邊畫一邊建的，大方向商議好之後，所有人都開始白天到工地幫忙，晚上再在燈下忙碌。
原來桐城的居民得知重建後他們每人都能分到七十平的房子，也紛紛跑來幫忙，以期能早日住上新房子。
——其實一部分家資比較豐厚的倖存者原本是打算離開桐城的，最後因為免費送房子又留了下來。
按照常理，他們這會是應該先將訊號塔建好，恢復跟外界的聯絡的。
不過基於某些考慮，大家默契地遺忘了訊號塔的建設。
金芒在工地忙得可開心了，倖存者中有不少以前從事建築行業的農民工，她跟著學了不少技能，比如打地基、砌牆、貼瓷磚……
這些技能別看不起眼，其實可實用了。
她都打算好了，不但泥瓦匠的技能，她以後還要把木匠、油漆匠、水電工的技能都學會。
那樣，即便再到了安澤那樣的世界，她也能自力更生造房子了。
這期間韓煜一直沒有出現，大家也沒多想，畢竟他坐在輪椅上，這會也幫不上什麼忙。
蘇韻看到韓煜的時候，差點嚇得尖叫。
“你……”
韓煜卻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坐著輪椅離開了。
“不好了金芒！”蘇韻跑來找金芒的時候，金芒正穿著灰撲撲的藍色工作服，戴著安全帽在砌牆。
“咋了？”她頭也不回就問道。
蘇韻嚥了咽口水道：“我剛剛看到了韓煜，他……他……”
“他怎麼了？”金芒有點不耐煩。
“我感覺他不對勁。”蘇韻抱著雙臂，“就是那種感覺……他看我的目光……我形容不上來……”
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一個形容：“就像是根本看不到我這個人一樣。不對……就跟站在十幾層的高樓看地面的人一樣。以前說他目中無人是指態度，但現在……我覺得他是真看不到我，感覺眼睛像是空的一樣。”
金芒聽得費勁，也沒太放在心上，她幹泥瓦匠的活幹得正起勁呢。
旁邊的陽光突然被擋住，她抬起頭，就對上了韓煜的目光。
金芒一怔，怎麼說呢，蘇韻說的那種感覺她沒覺得，但是……他怎麼覺得韓煜這會有點不正常？
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金芒想了又想，好半天才想起來。
還是第一世的時候，她有一次因為痛揍前男友被拘留了，當時她穿了一雙有點高度的坡跟鞋，揍人的時候一不小心扭到了腳。本來以為忍忍就過去了，結果隔天腫得像饅頭一樣。拘留所的警察就帶她去了他們定點醫院看病。
——拘留所的定點醫院是一家精神病院，俗稱瘋人院。
當然這個醫院不止精神科，其他科室雖然不出名，但處理個扭傷還是沒問題。
然後當時金芒對精神病人比較好奇，看守她的警衛員大概是因為她之前四不認錯的態度有些惱她，想嚇嚇她，居然真的帶她去精神病病房看了。
那些精神病人大多都不理會她，但是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突然就回頭看她。
對方當時的眼神就是這樣，深沉而神經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