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會兒的話，馬車還沒有到，秦初雪就有些困頓地眯起了眼睛。
崔嬤嬤見狀心疼道：“夫人今兒咱們就不去莊子了吧，您還懷著身子呢，正是養好身子的時候，如今跑了一趟來回的折騰，只怕不大好。”
秦初雪有些猶豫，但接連打了三四個哈欠，她就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行吧，不過先送個信兒過去，就說咱們明兒一早就出發過去，可不能再耽擱了。”
崔嬤嬤自無不可，點頭應了下來，見秦初雪的眼皮有些撐不住了，又叮囑道：“夫人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回府了，等回屋了再好好地睡，這會兒若是睡過去，身上也沒個禦寒的，萬一受了寒可就麻煩了。”
秦初雪原本已經困得歪過去，聽到這話只能強打起精神來揉了一把臉。
她是知道這時候的風寒是很厲害的，加之自己肚子裡還有個小的，不能受寒更不能吃藥，須得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子骨。
見她強打起精神，崔嬤嬤放心不少，只是這會兒離著府少說還得再走十來分鐘，這麼苦熬著也難受，崔嬤嬤索性勾起了話題道：“夫人，永安侯府有什麼大事兒不成，瞧這蔣夫人一開始不對勁，後頭倒是又好了。”
見她問起，秦初雪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將永安侯府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
末了嘆道：“本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是胡思亂想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老侯爺和老夫人還是希望永安侯府蒸蒸日上的，原先他們把侯府交給了侯爺，倒也不用再多操勞了，但如今侯爺既然去了，蔣夫人又是個後宅婦人，永安侯府外頭的事情，就又只能是一把年紀，本該頤養天年的老侯爺撐著了，自然考慮得就多了很多。”
崔嬤嬤點點頭：“倒也不容易！”
“蔣夫人就是有些想不通透了，老侯爺豈會不重視自己的嫡孫呢，又不是那種一等一的糊塗人，加上說到底，侯爺的死跟那位楚姨娘的關係才最大呢，沒有把喪子之恨加註在兩個孩子身上，已經是老侯爺的寬仁了，如今還能從侯府的角度出發，好好的培養庶子，實在不容易。”
秦初雪也覺得如此，忍不住附和道：“可不是！”
“奶奶經常同我說，一個家族的興旺是少不了一大家子一起努力的，不是說嫡脈繼承得多，承擔的責任更多，就沒有支脈什麼事兒了。”
“像那些個百年望族，哪一個不是不管嫡庶都悉心栽培的？庶子支脈也都流淌著的是一樣的血脈，支脈如果發展得好了，也是給嫡脈增添助力的。”
回想著老太太的話秦初雪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扭頭對崔嬤嬤道：“如果將來咱們院子裡有了庶子，我也不會放任著不管，或是苛責他們，好好的培養未嘗不是虎兒的助力。”
崔嬤嬤有些哭笑不得：“夫人怎麼突然這麼想？”
“不說主子爺會不會納妾，就是納恐怕也未必會生庶子，您就不要多想了。”
似乎是生怕她因為蔣夫人的事情而鑽了牛角尖，崔嬤嬤恨不得一秒就打消她的念頭。
秦初雪也聽出了她的關切，搖搖頭道：“我不過是設想而已，嬤嬤不要著急嘛。”
崔嬤嬤卻道：“想歸想，夫人卻是不要想多，也不要胡想。最好這樣的想法也不要有的，否則叫主子爺知道了，不知又該有多不舒坦呢！”
“再說了，這庶子的事情一時三言兩語的，怕是也說不清楚的，您這樣子想著培養庶子做助力的想法未免也單純了些。”
“雖說家風嚴謹的高門大戶裡，倒也會有這樣的情況，嫡子們奮發圖強，庶子們接管一些家中的庶務，互相幫扶，但這樣的情況是極少的。”
“奴婢這些年聽得最多的，就是庶子為了上位，為了爭家產，不惜害死嫡子，或是不惜使諸多的陰謀手段，挖自家的牆角然後等挖空了公家，再分房單過，自個兒逍遙自在的。”
秦初雪一怔，眼睛大了幾分，精神也一震。
倒是她理想化了，卻是忽略了這世上人心似鬼，更何況，庶子庶女面對的一向都是很不公平的待遇，長此以往，能有多少是心態平和周正的？
就拿自家來說，周氏原也不過是個側妃而已，沈懷璋就是個庶子，依仗著沈葉舟的寵愛，拖死了王妃蕭氏，自己上了位，沈懷璋這麼個庶子，搖身一變就成了嫡子。
只怕這樣寵妾滅妻以至於家宅不寧的事情，並不在少數的。哪怕沒到這一步，但妾室本身和正妻之間就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那麼正妻對待妾室的子嗣，要說打心眼裡一碗水能端平，實在也不太合乎人性。
所以妾室連同庶子庶女們，一門心思的嚮往上爬，似周氏這般扳倒了正室估計對他們而言才是終極目標。
秦初雪想明白了這些，忍不住嘆息道：“難怪百年的望族這麼難得，一家一室比這一朝一代治理起來也不差什麼吧！”
崔嬤嬤呵呵笑著附和：“是的呢，要不怎麼說治大國若烹小鮮，也是一個道理吧！”
兩人說會兒話的功夫，馬車就回到了府門口，秦初雪帶著虎兒回了屋，一大一小兩個躺回床上沒一會兒都齊齊睡了過去。
卻是不巧，幾日不曾露面的沈懷瑾，下巴帶著一層青澀的胡茬，一臉倦容地回了府。
等得知她們娘倆在補覺的時候，沈懷瑾忙吩咐人打了水洗漱一番，換了身乾爽的袍子，很沒臉沒皮的讓崔嬤嬤把虎兒抱到了暖閣去，自己則將秦初雪攬入懷裡。
極為舒坦地長長吐了口氣，聞著秦初雪身上的梅香和髮絲上的幽香，合上了眸子睡了過去。
崔嬤嬤安置好了虎兒，有些擔心主子爺胡來，畢竟這也有小半月兩人沒親近了，但見沈懷瑾疲倦沒一會兒就輕輕地打起了呼嚕，崔嬤嬤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梢間的簾子，又叫來了舞蝶，讓她在次間守著，自己則往廚房去了。
秦初雪是被熱醒的，她只覺得自己好似被一團火包圍著炙烤著。
而且這還不算，她想逃還逃不走，整個人好似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著胸口，費勁地喘都喘不過氣來。
難受地撐開眼皮，耳邊一陣陣熱氣撲了過來，她這才驚覺身邊竟然有人。
扭頭看到沈懷瑾熟悉的臉，秦初雪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