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因為沈懷璋撇下她先走了,心裡多少有些氣惱,又想到回去了還得先去榮禧園給那死老太婆請安,她就越發地煩躁。

也不知道她走的這幾個月,府裡會不會有什麼變動,萬一那秦氏仗著死老太婆撐腰,攛掇著掌了中饋可如何是好?

她走之前名義上是把中饋交到了謝氏的手裡,實則謝氏是個不中用的,都是自己留下的兩個大丫鬟並一個吳嬤嬤盯著,壓根就不過謝氏的手。

一旦秦氏野心勃勃,攛掇了老太婆,恐怕這中饋之權自己的人是留不住的。

一想到若是真叫秦氏掌了中饋,王府豈不是成了她的天下,周氏就心急了起來。

好在賬冊都在她的人手裡,上了鎖的,她們肯定不會拿出來給秦氏,只是要把中饋之權從秦氏那搶回來,還得費一番波折。

主要是老太婆那一關不好過,所以這一次她回府去榮禧園請安,必須伏低做小,周氏想到這就越發的惱火起來。

就在周氏隨車隊緩緩駛向京都城的時候,秦初雪已經穿戴妥當,抱著虎兒出了榮輝堂。

她先是去了趟老太太那,老太太見她一襲月白襖裙,刺繡是素淡的玉蘭花,外面罩著一件暗銀雲紋天青色的斗篷,髮髻上簡單地簪了一套銀飾,鬢角一串驪珠墜角,素淡不失雅緻,滿意的點點頭。

“雖說是在孝期,但這一趟出門也是要體面些,免得叫人看輕了你,該精細的地方也要精細一些。”

說著,她將自己手腕上的一對水頭極好,通體瑩白包漿油潤,色如凝脂,質地細膩如肌膚般的一對極品羊脂玉鐲擼了下來,戴在了秦初雪的手腕上。

秦初雪大驚,忙推脫道:“奶奶,這怎麼使得!”

這一對鐲子一瞧就不簡單,一絲雜色都沒有,必然是極品,她怎麼敢要呢!

奈何老太太執意如此,親自替她戴上,一邊戴一邊說:“長者賜可不能推辭,再說了這鐲子跟你也相配,你就戴著吧。”

宮嬤嬤也出聲笑著附和道:“二少夫人可別跟娘娘客氣,她妝奩裡頭,這一對最不受她待見,要是換了那對翡翠鐲子,只怕就捨不得了!”

聽到宮嬤嬤的調侃,老太太笑罵道:“好你個老貨,我就這麼點家當,全給你抖出去了!”

宮嬤嬤忙不迭地給了自己輕輕一嘴巴,逗趣道:“哎喲喂,是老奴不好,這下說漏了嘴。”

兩人你來我往,倒是叫秦初雪不好再推辭,只得期期艾艾地收下。

老太太見她還是有些忐忑,笑眯眯的拉起她的手,瞧著她細白如玉的手腕,和這鐲子的瑩白相應成輝,樂呵呵的誇道:“你瞧,戴著又合適又漂亮,果然這嫩白的顏色還是配你這樣的年輕丫頭好!”

說著又把自己已經面板乾癟,長出不少老年斑的手腕,遞到了秦初雪的面前:“人老了,就長這些個東西,戴著這白玉的鐲子,越發的明顯,每每瞧著都心裡不舒坦。”

“我是不想戴了,還是你戴去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秦初雪也不能再矯情,於是行了禮謝過了老太太,心裡暗暗打算,等沈懷瑾回來跟他說一聲,給老太太尋摸些水頭好,顏色好的翡翠首飾。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丫鬟通稟說大少夫人來了。

秦初雪詫異得和老太太對視一樣,起身站到了一旁。

她沒想到謝氏竟下了地,還以為以她成那樣的程度,頂多派人抱著秀姐兒去迎一下週氏,不曾想竟然準備親自去。

不一會兒,一道纖細的身影印在了次間的屏風上,只是人還沒見著,先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等轉過了屏風看到了人,謝氏給秦初雪的第一印象就是瘦。

太瘦了!

就跟崔嬤嬤形容得那樣,只剩下一把子骨頭支撐著衣服了。

謝氏的臉很小,標準的瓜子臉,但這麼小的臉兩腮竟還凹陷著,瞧著實在有些瘮人。

她身邊正是上次來送回禮的車春雨,她大半個身子幾乎都壓在春雨身上。

兩人後頭跟著兩個二等丫鬟,其中一個手裡頭抱著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也是小小的一張臉,瞧著有些瘦弱,一雙大大的眼睛裡看向屋裡的老太太和秦初雪的時候,好奇又去怯生生的,想必就是秀姐兒了。

應該是為了迎接周氏,謝氏和秀姐兒今日特地打扮了的。秀姐兒拴了兩根紅頭繩,脖子上戴著金子打的瓔珞圈。

謝氏則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瞄了細眉染了口脂,氣色瞧著倒是還不錯。

只是一身褐紅的緞面褂瀾瞧著實在老氣了些,髮髻上的幾根料器簪子也暗淡得很,透著一股子暮氣沉沉。

見了老太太,謝氏立即在蒲團上跪下磕頭行禮,只是她顫巍巍的模樣,瞧著彷彿風一吹就要倒,孫嬤嬤忍不住上前幫著扶了一把。

老太太打量她一陣,輕輕地嘆了口氣道:“起來吧,身子不好也不必勉強,若是出去一趟反倒吹病了,可就不好了。”

謝氏攙扶著春雨費勁地起身,卻是搖搖頭道:“母親一去多月,如今回來,做媳婦的哪有不去接應的道理?”

隨即她轉過身看向秦初雪,感激地笑了笑道:“吃了妹妹請的那位大夫的藥,這兩日便已經大好了,哪裡還能賴在床榻上?”

秦初雪見她眼神和善,也笑著點頭回應了一下。

謝氏的視線掠過她的手腕的時候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再次面對著老太太垂眸。

老太太見她堅持,倒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叮囑道:“城外風急,穿厚實一些,你的咳疾還沒徹底好,自己要仔細些。”

謝氏忙不迭地點頭應了,老太太又招手叫來了秀姐兒,打量了這孩子一會兒,只是秀姐兒瑟縮著往謝氏身後躲,

謝氏想推她到老太太跟前表現一下,她怎麼都不肯,一副要哭的模樣。

連秦初雪都瞧出來了,這小丫頭被養得有些小家子,可見平日常常被關在屋裡,嫌少見人,這才會如此,若是長此以往,可不是個辦法。

再怎麼說,秀姐兒也是靖王府的嫡小姐,若是如此小家子氣,往後再大一些了,一旦帶出去參加宴席,只怕會落下不大好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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