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沒亮,沈懷瑾便起身去了甲板練劍。

等到他披著一身晨露回屋,秦初雪已經在玉葉和瑩雪的伺候下起身。

看到他進屋,眼神卻躲閃開,低著腦袋穿衣。

因為沈懷瑾已經吩咐過,屋裡有他的時候,不需要丫鬟伺候。

所以玉葉和瑩雪行了禮,將手頭忙活的事兒放下,齊齊出了屋帶上了門。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衣料摩挲的聲音。

沈懷瑾擦了把臉,走上前親自替她繫上腰帶,秦初雪卻臉頰暈紅地擺手婉拒。

“昨個兒夜裡還不曾這麼害羞,怎麼今早又羞什麼?”

他調侃一句,見秦初雪不依,扯了他的袖子瞪他,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知道你臉皮薄,這不是屋裡也沒旁人?”

“乖乖地站好,我幫你係好衣帶,你坐到妝奩前,今兒也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描眉手藝。”

說完,他低著頭認真地給她繫帶。

秦初雪也不動,抬眸看他的眉眼,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又是何時學的描眉?”

“若真手藝不凡,倒也稀奇,不知你又是如何練得?”

“尋哪家小娘子練的?”

“仔細招來!”

沈懷瑾挑眉,卻是不接這個話茬,將她往梳妝檯前輕輕推了推。

“這還需要練不成,畫上兩筆,有什麼難的?”

秦初雪倒也好奇,他這所謂的手藝非凡究竟如何。

她的眉毛日常經過丫鬟嬤嬤的打理,只需輕輕掃一下黛粉便可,倒是不知想怎麼畫。

於是她坐到了銅鏡前,端正地做好,閉上了眼。

沈懷瑾哪裡給人畫過眉?

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到了那句“牽手天緣定,初心莫可違,平生得意事,為你畫蛾眉。”

於是便生出了想為她畫眉的心思,也希望將來此間事了,他與她能縱情山水,過上悠閒的日子,他便日日為她描眉,做一對神仙眷侶。

看著梳妝檯上一盒白色巴掌大的圓形玉盒裡,裝著黑色的黛粉,沈懷瑾拿起極細的黛筆,沾了一些黛粉後,輕輕地用指腹挑起秦初雪的下巴。

他打量著她柔和的眉眼,以及那不安顫動的纖細睫毛,總覺得這一張清秀中透著嬌俏的臉,比任何時候都迷人。

哪怕就這麼瞧著,似乎也能瞧上許久許久。

只是她那在眼皮下轉來轉去,隨時想要睜開的眼眸,卻提醒著他,此刻的她可等不了多久。

唇角不自覺地帶上一抹輕笑,他比任何時候都認真的拿起了黛筆,在她的眉上一點點地掃。

他原以為,畫眉是件很簡單的事,可到底眉毛不似畫紙平展,反而有一根根的眉毛起伏。

等他好不容易畫好一隻,挪遠了腦袋一看,一條黑乎乎的毛毛蟲,趴在了她的臉上。

沈懷瑾頓時心裡一突,想著如何描補一二,秦初雪就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睛,從銅鏡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然後她就傻了眼,呆呆地望著銅鏡裡,畫著蠟筆小新同款黑色毛毛蟲眉毛的自己。

沈懷瑾預感不妙,放下黛筆就往後退了一步。

正要尋個藉口開溜,耳邊卻是響起了秦初雪氣惱的喊聲。

“沈懷瑾!”

“這就是非凡的手藝?”

沈懷瑾沒吭聲,瞟了一眼她那隻醜醜的眉毛,強忍著笑意搖搖頭。

秦初雪卻是發現了他那壓不下去的嘴角,越發的生氣起來。

她拿起梳妝檯上,還染著黛粉的黛筆,氣哼哼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那我也得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藝!”

說著,就將黛筆往他臉上劃去。

沈懷瑾想躲。

只要一個轉身,腳下一滑就能溜了。

可是偏生衣領被抓著,又怕扯到她摔倒,左右掣肘之下,不管臉怎麼躲,還是難免被劃拉了兩下。

數筆下去,秦初雪再次放開筆的時候,他原本俊逸的面容上,已經橫七豎八地多了好幾道黑乎乎的墨痕。

此刻的他玉冠歪斜,髮絲散亂,臉上又被劃了好幾道黑痕,眼神裡透著無奈,瞧著著實狼狽。

秦初雪看得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沈懷瑾見她如此開心,又見她臉上自己那道明明很是認真,也極想畫好,卻十分滑稽的眉毛,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時間,屋裡笑聲一片,聽得門外的兩個丫鬟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止住了笑,沈懷瑾立即擰了帕子過來,為她細細地擦去黑乎乎的眉毛。

但等她的臉擦乾淨,銅盆裡預備的水已經漆黑一片。

於是,在秦初雪又一陣大笑聲中,沈懷瑾不得已地喚進來了玉葉和舞蝶,命二人去換兩盆乾淨的水來。

兩個丫鬟行完禮抬頭一看,就看到了他臉上的鬼畫符,齊齊愣了愣,隨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又慌忙捂住了嘴。

沈懷瑾臉都黑了,忙轉身匆匆進了裡屋。

瞧見這一幕的秦初雪,笑得越發直不起腰來。

等到沈懷瑾將一張臉洗淨,她才眼角掛著笑出來的眼淚走了過來。

抬手取下固定玉冠的髮簪,她重新將他的髮絲捋順後豎起,這才再次幫他戴好玉冠。

沈懷瑾個子高了些,怕她踮著腳吃力,坐在了椅子上,安靜地等著。

平日裡,他的髮絲不是自己整理,便是嬤嬤梳理,這還是秦初雪頭一遭替他束冠。

說不上來說什麼感覺,心好似被一團棉花塞得滿滿的,暖融融的。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卻有一種幸福和雋永在其中流淌。

等整理好沈懷瑾的玉冠,秦初雪滿意地退後兩步打量,眼裡滿是他的模樣。

沈懷瑾抬手碰了碰鬢角,又小心翼翼地不敢弄亂。

他走到了銅鏡前,左右打量一番,眼裡的笑意更深。

“倒是不曾想,夫人這束冠的手藝非凡。”

聽他又提這一茬,秦初雪的腦海再次浮現方才他那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調侃起來。

“我這手藝可比不上夫君畫眉的手藝,那叫一個鬼斧神工,驚世駭俗!”

沈懷瑾極少被人調侃,眼下卻是隻能生生受了,誰叫他說大話來著?

任由秦初雪笑話一番,沈懷瑾便命玉葉和舞蝶上前伺候她梳妝,自個兒卻杵在了椅子後面,一副聚精會神學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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