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見秦初雪之前,他一向清心寡慾,甚至被那幾個狐朋狗友戲謔,以為他喜歡的是兔兒爺。
或者,拿他練得是童子功來調侃。
但沈懷瑾很清楚,他壓根就不會為女色所動,甚至在那些妄圖攀附而來的女子身上,看到的是一雙雙汙濁又充滿野心的醜陋眸子。
仔細想來,或許也拜周氏所賜,她的捧殺終究是對他造成了很多的影響。
她挑選了許多貌美妖嬈,又不安分的丫鬟小廝在他身邊,慫恿著他不學無術的同時,也無時無刻,不用一雙雙貪婪的目光注視著他。
自小在這樣的目光中長大,他看清楚了這樣的目光背後,那令人作嘔的惡意。
而在他不過十一的時候,就有自持貌美,膽大包天的丫鬟爬他的床,向他展露她們自以為美好的身子。
但他的眼裡,汙穢腌臢的,如同茅廁的蒼蠅。
越發地叫他厭惡作嘔。
哪怕是眼睛碰一下,都叫他抑制不住殺人的衝動,一劍毀了這些骯髒的臭蟲。
正好,他的出身,也給了他生殺允多的權利,所以他曾赤紅了血色的眸子,一劍刺向了他厭惡的人。
其後果,自然是被罰跪了祠堂,甚至生受了他親爹二十鞭,將後背打得皮開肉綻。
可他一點兒也不後悔。
若不是遇見了秦初雪,女子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具具紅粉骷髏。
區別只在於,可以利用,或不可,不厭惡,或厭惡。
他也從不曾想到過,有那麼一日,會在一個女子的眸子裡,看到一個清澈而純淨的世界。
彷彿天高地闊,茫茫一片晴,藍藍一片星河。
他可以在這天地間,放下所有的心防,敞開一層層如萬年冰川的心扉。
沒有人如她這般,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純淨之感。
而之後的接觸中,這種感覺也逐漸變得強烈起來。
她於他而言,是最與眾不同,最無法取代的,從前如此,如今如此,未來亦如此。
他也會盡他所能,護住這獨一份的存在。
又抱著她安靜地站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的鬆開她。
秦初雪不敢亂動。
當她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粗重,撲在她耳後的氣息逐漸熾熱的時候,她身子僵住,明白了他此刻的想法。
她以為,他可能會控制不住,心中還隱隱有些擔憂。
雖然舒二孃曾私下裡悄悄同她提過,胎坐穩三個月後,是可以行房的,但秦初雪並不願如此,擔心會傷了孩子。
如今想來,對沈懷瑾而言,這樣的剋制的確有些不公平。
若是他想......
秦初雪有些慌亂,不知該不該答應。
只是,還不等她糾結,身後的他已經緩緩的平復下來,炙熱的氣息漸漸變得溫柔似水。
可就是這樣的溫柔,非但沒有讓秦初雪松一口氣,反而令她心底產生了些許愧疚。
她知道,他在顧及自己和孩子,所以才會一直不停地壓抑著。
她感激他的疼愛之餘,也難免會心疼他。
她轉過身,看向他的眸子,他溫柔地笑著,伸手將她亂了的髮絲捋順。
“時候也差不多了,估計那兩個丫鬟已經等了一陣了。”
“你先見見她們,我去甲板上走走,一會兒回來陪你。”
他去做什麼,秦初雪很清楚,大約是想吹吹風,壓下那種躁意。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一觸碰這件事,她便難以啟齒。
她欲言又止,沈懷瑾已經轉身開啟了門。
門外,聽見動靜的瑩雪和舞蝶,齊齊蹲身見禮。
沈懷瑾沒有理會,恢復在外人面前一貫冷峻的模樣,負手離開,甚至一個眼神都未曾給兩個丫鬟。
等他走後,瑩雪和舞蝶才起身,轉而看向屋內。
兩人卻見秦初雪怔怔地目送沈懷瑾的背影消失,許久都未曾回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
二人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輕手輕腳進屋。
擔心海風吹進來,秦初雪受不住,舞蝶走到屏風前,將上頭搭著的披風取了下來。
瑩雪也熟練地去重新沏了一杯熱茶,端到了秦初雪跟前候著。
舞蝶將披風輕柔地披在秦初雪肩頭。
察覺到她的動作,秦初雪這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她。
乍一眼,舞蝶真的很美。
她有一雙眼尾上挑自然泛著粉暈的狐狸眼,眼角處還有一顆紅褐色的淚痣,讓她哪怕面無表情,也似乎天然帶著一股媚色。
小巧精緻的瓜子臉上,瓊鼻皓齒,不施粉黛的唇瓣已然自帶嫣紅,配上白皙如玉的肌膚,一眼便能吸引心神,令人驚豔萬分。
秦初雪忽的就明白了,為何那沈懷璋對她念念不忘。
若是放在現代,似舞蝶這般模樣,只怕已經登上熒幕,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了。
只是如今,在這樣一個世道,倒是委屈了她的容貌。
不過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舞蝶有自己的選擇,秦初雪也不覺得她有什麼資格置喙。
她只是佩服她,也多少有些心疼她的遭遇。
舞蝶見秦初雪看著自己發呆,又感受到了她眸子裡透出的疼惜,勾唇笑著對她說道。
“夫人,海風微涼,若是夫人想出去走走,還須得多穿一些。”
瑩雪也適時上前,將茶盞端了上去。
“不如先喝口熱茶,暖一暖再去不遲。”
秦初雪搖搖頭。
她看了看沈懷瑾離開的地方一眼,隨後對舞蝶道。
“我只是方才有些走神,倒未曾想出去。”
“心裡有個事兒,卻是悶悶得不知如何是好。”
聽到這話,舞蝶一邊扶著她落座,一邊開口勸道。
“不是夫人有何煩心事?”
“奴婢能替夫人分憂嗎?”
“不過奴婢愚鈍,恐怕幫不上什麼忙,不如請崔嬤嬤來,同夫人一道商議一番?”
舞蝶知曉,秦初雪同崔嬤嬤的情誼不一般。
加之二人在一起相處的時間,要比她這個剛撥過來身邊伺候得要長久,縱使有什麼心裡話,恐怕也同自己說不上來。
她的建議倒是叫秦初雪眼睛一亮。
是了,她心裡的這事兒,只怕還得找崔嬤嬤問問才好。
“嬤嬤傷口還沒好全,就別累著她來回走動,我親自去好些。”
剛站起身,見瑩雪乖巧地在一旁站著,這才想起,本來是要見一見瑩雪打賞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