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一出靖王府的亂局，其實也是他設給老皇帝的，就是要讓老皇帝知道，從始至終，靖王和靖王府，都從未曾是他的依靠，他也不可能為了靖王和靖王府而背叛老皇帝。
另外也算是打了個同情牌，希望把自己擺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讓老皇帝對自己放下更多的疑心和戒心，從而覺得自己依舊很容易被他所牢牢掌控。
他若不給自己出頭，自己這個明明是名正言順的靖王世子，卻什麼都得不到。
事情顯然也跟沈懷瑾設想的一樣發展，沈葉舟實在是太想抱住沈懷璋了，甚至不惜在老皇帝跟前不斷地貶低沈懷瑾，說他如何的不孝，如何的對兄弟不恭，如何的對嫡母不敬，聽得老皇帝捂著額頭氣笑了。
“那你倒是說說看，既然他這個做兒子的如此不好，你又有個什麼打算？”
老皇帝撫摸著椅子的扶手，眼神微眯，似乎猶豫的樣子。
沈葉舟見老皇帝動搖，大喜過望立即說道：“他既如此不孝，臣弟卻也不能做個不慈之父，趕他出府叫他自生自滅，但世子之位卻是不能再給他的，否則臣弟只怕被他早早氣死，王府上下都要被他葬送！再說，臣弟還有個嫡長子，若非皇兄被這逆矇蔽，無論怎麼算，世子之位都該是我這嫡長子的才是。”
“所以懇請皇兄准許臣弟的請旨，立璋兒為世子！”
說完沈葉舟再次匍匐下去，老皇帝握著扶手的手有些用力，胸口又開始重重地起伏。
沈懷瑾嘆了一口氣，在老皇帝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先拱手說道：“陛下，臣不曾想到父王竟對臣有如此多的怨懟，臣自幼喪母，視父王如父如母，常常感念臣人微言輕無法為父王分憂，好不容易得了陛下恩典，也想做些成績活得父王的認可，如今看來卻是一廂情願。”
“父王既眼中早已沒有臣的身影，還認定臣誣陷兄長，臣已不想辯駁，本是父子，血脈相連卻鬧到這般地步，臣自知有罪，自請離開王府自立門戶，世子之位隨父王心意，臣本無意，既然父王耿耿於懷，還請陛下成全。”
老皇帝顯然沒想到沈懷瑾竟然提出離府自立門戶，他眼中思索不斷，但在看到沈葉舟那藏都藏不住的歡喜的時候，又化作了滿眼的嘲諷。
京都不知多少人私底下羨慕靖王得了沈懷瑾這麼個天子斤臣的兒子，又有個相當於免死金牌的老太妃在府中榮養，只要靖王不作死，靖王府的榮光至少還能維持數代。
然而，老皇帝看著一心想把沈懷瑾往外趕的沈葉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私心裡他自然是希望沈懷瑾與沈葉舟不合的，但瞧著自己的親弟弟糊塗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有些無奈和不忍。
但想到靖王府中榮養的惠太妃，老皇帝又猶豫了起來。
他猶豫但沈葉舟可不猶豫，幾乎迫不及待地側身指著沈懷瑾說道：“逆子，你要滾就滾，這些年你何曾在我身邊好好盡孝？替陛下辦差也不盡心，四處招惹是非，不知有多少宗親到我跟前告狀，你竟還有臉辯駁不成？”
隨後他生怕老皇帝不同意，忙拱手又對老皇帝道：“陛下不要被他所矇蔽，他半點孝心都沒有，對臣弟不恭順，對他嫡母也不尊重，對他兄長更是從來沒個好臉色......”
“夠了！”老皇帝一拍扶手，一臉不耐煩地衝沈葉舟甩手：“你既然這麼厭惡懷瑾，那就讓他分府另過吧！至於世子之位，呵，你那大兒子如今打傷了梁王之子在逃，如此劣跡還想做世子？勸你還是趕緊趁著還能生，再生個世子吧！”
見沈葉舟還要說什麼，老皇帝壓不住火了，拿起桌上的硃批紅筆就朝沈葉舟砸了過去：“滾！”
御書房外的侍衛忙上前，拱手請沈葉舟離開。
沈葉舟腦袋上被捱了一下，這會兒屁都不敢放了，夾著尾巴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書房裡只剩下老皇帝和沈懷瑾兩人。
許久，老皇帝平復下來後，才又開口問道：“你想好了？”
沈懷瑾點點頭：“臣其實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放心不下祖母，祖母年紀大了，腿腳又不方便......原想著能在祖母身邊陪伴，給她老人家養老送終，可不曾想父王已經容不下臣。”
說著說著，沈懷瑾有些為難地抬頭看向老皇帝：“臣不知能否求個恩典，懇請陛下允許臣開府自立，接祖母同住？”
老皇帝一愣，隨即搖搖頭：“於禮不合。”
沈懷瑾的眸子一下就黯淡了下來，瞧得老皇帝有些於心不忍。一想到他這些年為自己幹髒活，從無怨言又惹得父子離心到了這樣的地步，而他這一點小小的請求自己也沒法子滿足......
想了想老皇帝開口道：“你調查譽王之事有功，朕本該賞你，但此事還須得從長計議，不易宣揚。本不該駁了你的請求，但惠太妃是先帝下令回靖王府榮養的，朕也忤逆不得。”
“這樣，你還有什麼請求，朕儘量滿足如何？”
老皇帝並不想將沈懷瑾推遠，甚至他如今已經與靖王府斷絕，只能依附於老皇帝，這麼好用又忠誠的孤臣，實在難尋，加之他的身體大不如前，若沒有沈懷瑾幫忙，想再培養一個得力的出來壓制蠢蠢欲動的各黨，恐怕也不容易，反而容易叫人鑽了空子。
與其那般倒不如給沈懷瑾些恩典，穩住他的心。
沈懷瑾低著頭，一副不知求什麼的樣子，左思右想後，才猶猶豫豫地開口：“臣實在不知求什麼，臣如今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賜，臣已經感激涕零，若非陛下庇護，臣早已無家可歸，如今又勞煩陛下為臣勞心，唯願陛下龍體康泰，臣能替陛下分憂，不敢再有所求。”
他越是這番推脫，老皇帝反而越發地滿意，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上前親自將沈懷瑾扶了起來。
“說起來你還得叫朕一聲伯父，如今你父親如此，做伯父的卻不能不疼你一些，聽聞你還未曾娶妻？可有看中哪家閨秀？”
老皇帝笑眯眯地問，沈懷瑾卻是脊背一緊，立即搖頭道：“伯父不要笑話侄兒了，侄兒早被永安侯府退了親事，哪裡還有人家願意許配女兒？加上靖王府的情況，伯父也是知道的，侄兒已斷了結親的心思，好在去年陰差陽錯地收了個妾室，如今已有一兒傍身，倒也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