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沈懷瑾跨馬而上。

若是在此之前,他恐怕已經策馬,迫不及待地往府裡趕。

但此刻他卻只是由著馬兒噠噠的走著,腦海裡不斷地在思索那八字是怎麼回事兒。

不一會兒,他沉下一口氣,揚起鞭子,催促著馬兒調轉了方向,朝著玄羽衛衙門而去。

轉眼日垂西柳,沈府的偏遠裡,氣氛有些壓抑。

崔嬤嬤叮囑的小廝,始終沒有來遞話,她原想著提前透點風給主子爺,如今也沒能成行。

瞧著屋裡,坐在窗邊的軟榻上眉宇蕭瑟的秦初雪,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芳心換了玉葉的班,手裡端著個托盤,盤子上放著一個玉碗,臉上也沒多少喜色地走過來。

進了外屋,她將托盤遞到崔嬤嬤跟前,壓低聲音悄悄問道。

“嬤嬤,夫人這是怎麼了?”

“又與主子爺鬧彆扭了?”

崔嬤嬤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將玉碗端起走到秦初雪身邊勸道。

“夫人,晚膳還有一會兒,先把這碗羊乳羹吃了吧!”

秦初雪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

崔嬤嬤還想再勸,秦初雪低聲說道。

“他怎麼還不回來?”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崔嬤嬤輕嘆:“許是王府太忙耽擱了。”

秦初雪低頭,崔嬤嬤又將玉碗往前遞了遞。

她再次抬頭看向崔嬤嬤,見她眼裡寫滿了憂心,不由得眼神一頓,接過了碗舀了一勺送進嘴裡。

只是軟滑香濃的羊乳羹一入口,卻瞬間在衝起一股羶腥味,直衝咽喉。

秦初雪捂住,胃中泛起一股嘔意。

崔嬤嬤見狀急匆匆端來痰盂,秦初雪非但沒吃進去,反而吐了不少酸水出來。

芳心見狀立即去端水,漱了口後,她的臉色白了幾分。

“哎,夫人這一胎怕是辛苦。”

崔嬤嬤也是伺候過蕭王妃生產的,自然也有點經驗。

原本想著中午的粥能喝得下去,孩子還是個貼心的,不曾想這會兒的反應這麼大。

秦初雪在崔嬤嬤的攙扶下,靠著迎枕,只覺得好似渾身乏力,胃裡依舊在翻湧。

“想來是他在生我的氣,氣我說要拿掉他吧!”

話落,她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撫上了小腹,笑得有些苦澀。

“你呀,怎麼不知我心裡多愁苦?”

“我只想你能有個家,有好日子過。”

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肚子裡的孩子說著。

崔嬤嬤見她如此,也哄著勸慰道。

“這孩子是個有靈性的,哪裡會真的生氣?”

“夫人也不要多想,等主子爺回來了,有什麼事兒再好好商量。”

秦初雪摸著肚子,心漸漸地軟下來,輕輕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只是這一等,直到天徹底黑下來,還是沒有見到人。

秦初雪眼裡的期待,一點點熄滅下來。

但她不願意徹底放棄,哪怕只是想要一個最終的答案。

原本她想著熬一熬,或許沈懷瑾很快就來了,但到底身體不濟,被崔嬤嬤哄著上了榻休息,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還沒睜眼,就聽到外頭有些嘈雜,似乎芳心和玉葉在搬東西。

她心下一驚,立即支起身子,朝著窗外望去。

廊下有個丫鬟抱著個箱籠匆匆而去,外間芳心還在壓低聲音叮囑。

“......手輕些,仔細一點,別磕著碰著了。”

莫非,他這麼著急趕我走?

秦初雪掀開被褥下了床,匆匆走到了外間。

芳心聽到動靜一扭頭,就見她穿著單薄的裡衣一臉慌張地跑出來。

“夫人!”

“怎麼睡醒了也不喚奴婢伺候?”

“剛起身若是受了風可如何是好?”

芳心立即丟下手裡的活,匆匆上前將人往屋裡扶。

秦初雪不安地開口問她。

“是不是他回來了,要咱們收拾東西離去?”

被問的芳心一臉疑惑,不知為何這麼問,老老實實地答道。

“主子爺是回來了,今早趕回來的,催促著將行李裝上車,準備啟程。”

聽到這話,秦初雪心裡咯噔一下,身子一軟癱坐在了榻上。

她這般嚇壞了芳心。

“夫人這是怎麼了?”

“咱們不是要出發去川蜀嗎?”

秦初雪卻搖搖頭,苦澀道:“這哪裡是去什麼川蜀。”

“算了,你還是幫我把崔嬤嬤叫來吧!”

知曉同芳心說不了,她只想尋了崔嬤嬤一道,是去是留,尋個說法。

芳心見她情緒不對,忙給她披了身衣裳,這才起身出去。

不一會兒崔嬤嬤來了,端了碗熱茶來。

先勸著秦初雪喝下,這才臉色稍緩。

“老奴瞧著主子爺沒什麼不對勁,說是昨個兒從王府出來天就已經不早了,還有些公務尚未處理完,就忙去了,將就著眯了一宿,又去了趟王府,這才趕回來的。”

“怕耽擱了啟程的時辰,早早的就吩咐了大家夥兒收拾東西,等到午後就出京裡。”

“老奴聽著也沒提及夫人八字的事兒,興許這事兒到宮嬤嬤那兒就過去了。”

“夫人放寬心吧!”

可聽了這些話,秦初雪又如何放心得下?

前一日他對自己還那般的溫柔小意,今日卻是在外頭忙活也不進來看她一眼。

心裡到底是冷的還是熱的,莫非她感受不到嗎?

咬了咬唇,秦初雪有些氣惱,與其這麼拖著,折磨著,倒不如問個明白,死也該死個痛快。

“他這會兒在哪?”

“你去叫人通稟一聲,我要去尋他。”

“嬤嬤隨我一道,不過你切莫跟他提及孩子的事兒。”

“我就想知道,他要拿我如何才好。”

說罷,秦初雪立即就要起身,崔嬤嬤無奈。

“夫人先等等,還是穿戴好了咱們再去,再說傳話不也還要一會兒工夫?”

按住了秦初雪,伺候著她洗漱更衣,收拾妥當後,沈懷瑾那邊也傳來了訊息,他在書房等著她。

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等到秦初雪走到書房門口,看著裡間正襟危坐,手裡正寫著什麼的沈懷瑾,一下就慫了起來,心裡忐忑不已。

此刻的沈懷瑾,烏黑的髮絲被墨色的玉冠,一絲不苟的束好,一身黑色搭配玄色的交領錦袍上,用銀線若隱若現地勾勒著祥雲麒麟紋,劍眉斜飛入鬢,薄唇輕抿,面上沒有一絲情緒。

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多少帶幾分銳利,不苟言笑時更顯得冷峻肅然。

通身的華貴氣質,更襯得他丰神俊朗。

如此令人神往的他,可偏偏此刻,在秦初雪的眼裡,越發顯得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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