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下了約定，秦初雪只覺得套在身上的枷鎖，都在這一刻徹底開啟。
她或許可以不再是沈懷瑾的附庸，也不必在等著他的回眸。
之後，心情舒暢的同杜嬌嬌一起祈福，一起賞月，一起放火梨花，看著在天空中綻放出耀眼光芒的煙花，她的世界彷彿也有了更斑斕的色彩。
夜色漸深，兩人一道從大相國寺出來，回了珍寶閣後，這才依依惜別。
杜嬌嬌又再三叮囑了一番，叫她暫時莫要露出馬腳，等著她的訊息，等一切準備妥當再行動。
秦初雪點頭應下，這才與她道別，鑽入了沈府的馬車。
崔嬤嬤帶著幾個婆子守在門口，見馬車駛來，親自下了臺階上前迎。
看到嬤嬤，想起她要離開的事，秦初雪難掩不捨，撲到了崔嬤嬤的懷裡。
“哎喲，夫人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燈會上受委屈了？”
見她眼眶有些紅，好似哭過，立即心疼地呵斥起了芳心和玉葉。
“你們倆個是怎麼伺候的！”
“路上可是發生了什麼，怎麼還把夫人惹哭了？”
芳心和玉葉一臉茫然的對視，秦初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立即解釋道。
“嬤嬤誤會了！”
“我沒有受委屈，也不關她們的事兒！”
“我就是想嬤嬤了，今兒沒能和嬤嬤一道出遊，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聽到這麼暖心的話，崔嬤嬤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感動，語氣立即柔和下來，摸著秦初雪的頭頂安慰。
“夫人說得這是什麼傻話？”
“是老奴身子骨不中用，沒法一直陪著夫人。”
“往後呀，這樣的燈會還多著呢，總歸會有機會的。”
“只要夫人好好的，老奴就放心了！”
秦初雪悶悶地“嗯”了一聲，卻是將崔嬤嬤抱得更緊了一些。
崔嬤嬤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對，想到了這些日子杳無影響，彷彿將這院子遺忘了的沈懷瑾，立即便明白了什麼。
心中暗歎，主子爺恐怕真的已經丟開不離秦初雪了，不免對她越發心疼。
拍哄了一會兒，崔嬤嬤輕聲溫言道。
“夫人回去吧！”
“外頭風寒，別又吹涼了。”
“老奴已經備好了熱湯，夫人去泡一泡，再喝碗薑茶去去寒，好生睡上一覺，什麼煩惱都沒了。”
秦初雪在她懷抱裡點點頭，隨後抬起頭，站直了身子，被嬤嬤牽著入了府。
嬤嬤乾燥溫暖的手，和她的奶奶一模一樣，走著走著，秦初雪又紅了眼眶。
她若脫身離開，是不是就要跟崔嬤嬤分開？
可要是不走，那何思情若磋磨自己，嬤嬤是不是也會受牽連？
一時，秦初雪陷入了兩難。
她是極捨不得嬤嬤，捨不得芳心和玉葉，捨不得這院子裡的一花一草的。
住了這麼些日子，彷彿也跟院子有了牽絆，瞧著眼前昏暗的燭光下，隱隱重重，分外陰森的院子，她卻覺得格外的親切。
等進了屋，崔嬤嬤察覺到她越來越不對的情緒，揮退了兩個大丫鬟，一邊褪去她的衣服伺候她沐浴，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夫人是在想主子爺？”
“老奴也知道，這些日子主子爺太忙，沒來陪夫人，夫人心裡頭不舒坦。”
“可這年關本就事多，又趕上年前發生了不少大事兒，主子爺被絆住了手腳也是在所難免的。”
“夫人切莫多想，只管吃好喝好，說不定像上次一樣，沒兩日主子爺就會回來了。”
這話，崔嬤嬤不是第一次說。
甚至，她也對從前的主子王妃蕭氏勸過同樣的話。
那時候，蕭氏嫁入王府一年不到，王爺就極少去她屋裡，總是被那周氏霸佔著，鮮少露面。
崔嬤嬤一日一日地勸，勸得連她都不信了。
如今看著秦初雪，想起了從前的日漸消瘦，最後香消玉殞的王妃，崔嬤嬤也哽咽了起來。
她雖相信，她一手看大的沈懷瑾不是沈葉舟這種薄情寡義的人，可到底秦初雪也不是王妃，也不是正經的正妻，本就依附於男子，越發容易患得患失。
只怕秦初雪的內心更加煎熬，也更加不安吧！
越想，崔嬤嬤越替她憂心。
本來這孩子就大病了一場，人也消瘦得不行，好不容易稍稍養養，眼睛也漸漸恢復，若是日漸消沉下去，哪裡還能好起來？
想著想著，崔嬤嬤鼻子一酸，壓著哽咽，偏過頭抹了一把眼淚。
秦初雪沒有察覺到崔嬤嬤的情緒不對，她還沉浸在崔嬤嬤的話裡，思緒萬千。
或許沈懷瑾是真的忙吧！
她甚至忍不住如此去想，忍不住自我勸說。
然而杜嬌嬌的話還猶在耳旁，他大婚的訊息如一道驚雷，將她所有的僥倖都擊了個粉碎。
她只慶幸，她的眼睛並沒有徹底瞎，很快就能恢復。
否則，拖著這樣的身體，在無望的黑夜裡徘徊，她甚至無法鼓起勇氣離開。
“嬤嬤，你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
“他不會來了。”
秦初雪垂下頭，沒過肩膀的水面蕩著星星點點的燭光，卻沒有一抹印入她的眼底。
崔嬤嬤看著她被孤獨包裹，被世界遺忘的模樣，眼淚再也繃不住，輕輕地伸手抱住了她的腦袋。
“不會的......”
“您別多想，一定不是這樣的。”
秦初雪感受著崔嬤嬤的疼惜，心裡的苦澀稍稍褪去些許。
她想了想，崔嬤嬤如此待她，若是她假死脫身，恐怕崔嬤嬤誤會她真的死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她不願看到她喜愛的人傷心，這不是她離開的目的。
“嬤嬤，我有件事想跟你說，這件事聽上去或許有些荒唐，可我也已經不知道還能如何。”
隨後，她將杜嬌嬌告訴她的事兒跟崔嬤嬤說了。
也解釋了自己和那何思情的糾葛。
崔嬤嬤乍一聽到沈懷瑾大婚的事，整個人也愣了。
這些日子躲在院子裡，一心照料秦初雪，她也未曾外出打聽什麼，倒是王府那邊似乎喜氣洋洋。
她原還以為是因為過年，下人們都得了賞錢，加之惠太妃娘娘的壽辰要到了，所以府上這才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
卻不想，竟然是主子爺要大婚了！
若真如那杜姑娘所言，娶的還是清溪何氏，門戶相當倒也極有可能。
但是崔嬤嬤見秦初雪竟然已經打算好了要走，不免有些焦急起來。
“夫人先不要自亂陣腳！”
“這事兒你只聽了杜姑娘的一家之言，萬一不過是些風言風語，那豈不鬧了個大烏龍？”
“不如老奴先去王府上打聽一番，若真有此事，咱們再另作打算吧！”
崔嬤嬤覺得假死脫身之事實在太冒險了些，要是被發現，恐怕更麻煩。
但若主子爺真的是娶何思情，秦初雪恐怕沒個好下場，崔嬤嬤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她是沈懷瑾的奶嬤嬤，可又心裡頭真心地疼愛單純良善的秦初雪。
一邊是欺主，一邊是背德，她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