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一陣陣微風來回掃過，秦初雪已經猜到他在做什麼，不覺苦笑起來。
“爺，我不想瞞你，我看不到了。”
而這句話，對沈懷瑾來說無異於一道驚雷。
他眉頭縮得死緊，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凝。
恰在此時，去喚太醫的崔嬤嬤進了院子，而她前頭，聽到訊息的蕭老爺子和羅老夫人也匆匆趕了過來。
見沈懷瑾一臉凝重地站著，定國公夫人羅氏急道。
“怎麼了，秦丫頭哪裡不舒服？”
沈懷瑾微微搖頭，將目光放在了後面進屋的太醫身上。
“院正大人，雪雪說她看不到了，還望大人細細診斷一番。”
聽到這話，太醫院的院正也驚了一下，立即放下藥箱，取出一塊絲帕，給秦初雪搭起了脈。
屋裡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敢驚擾。
羅老夫人同蕭老爺子對了對眼，齊齊看向沈懷瑾。
見他難掩焦慮，又忍不住齊齊沉下了呼吸。
足足診了三分鐘，院正才沉吟著向沈懷瑾做了個請的動作。
隨後沈懷瑾同定國公夫婦一道出了門，只留下崔嬤嬤守著秦初雪。
聽到他們離去的腳步聲，秦初雪動了動，勉強抬起頭。
崔嬤嬤見狀，害怕她牽動傷口，立即上前拖著她的半邊身子問道。
“夫人可是要喝水？”
秦初雪搖搖頭。
聽到是崔嬤嬤的聲音，她也鬆了口氣，語氣低落地說道。
“嬤嬤，我若是瞎了，不知爺會不會趕我走。”
“原來我眼睛好的時候，或許還能外出謀個生路，可眼下......”
聽到她竟然擔心這個，崔嬤嬤又想笑又心疼地安慰道。
“夫人胡說什麼呢！”
“主子爺豈會是那樣的人？”
“從前爺就說過，無論怎樣，夫人都可偏安一隅，好好生生地養著。”
“如今夫人救了主子爺一命，主子爺哪有不管夫人的道理？”
說到這，見秦初雪的眉宇依舊憂慮，崔嬤嬤想了想，坐在了她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夫人可知，主子爺如今將您安置在了哪？”
秦初雪不解，從清醒到現在，也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如今崔嬤嬤一提，她倒是來了好奇。
見她偏頭，豎起了耳朵，崔嬤嬤忙繼續道。
“這兒可是定國公府，是主子爺的外家，也就是王妃的孃家！”
“主子爺將夫人接到了定國公府，就已經是把夫人擺到了檯面上來。”
“還是當著主子爺的外祖和外祖母的面，承認了夫人的身份，這以後啊，夫人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秦初雪一愣，她雖不知道，崔嬤嬤所說的福氣是什麼意思。
可她也明白，這相當於是沈懷瑾將她介紹給了他的外公外婆，若是他母親也在，恐怕也是在告訴他母親，正式承認了他們在一起的事。
想到這，秦初雪臉有些燙，心裡更是滾燙無比。
崔嬤嬤見她明白了，臉上不免浮現一抹笑意。
“所以夫人你就安心養傷吧，早些好起來，也好同主子爺一道，給老太爺和老夫人請安！”
“至於什麼趕不趕走的事兒，您就別多慮了。”
“說句逾矩的話，即便主子爺不管夫人，老奴卻不會不管您的，您救了主子爺一命，也就是老奴的救命恩人，有老奴一天，老奴就伺候您一天！”
聽到崔嬤嬤的話，秦初雪眼眶一熱，眼眸溼潤起來。
“嬤嬤......”
崔嬤嬤聽到她的輕喚，立馬應道。
“噯~老奴在！”
秦初雪再也忍不住，用腦袋蹭了蹭崔嬤嬤的手，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
崔嬤嬤見她這般，明明一雙漂亮的眸子如琉璃般，卻偏偏眼神渙散什麼也看不見，忍不住也落起淚來。
“夫人別難過，說不準吃兩幅藥就好了！”
“一定沒事兒的！”
她正安慰著，沈懷瑾抬腳走了進來。
崔嬤嬤忙抹了一把淚，卻一時不忍抽回墊在秦初雪腦袋下的手。
“主子爺！”
“院正大人......”
她剛要開口問，沈懷瑾臉色鐵青地搖搖頭。
看了一眼床上背對著自己的秦初雪，他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儘量柔聲說道。
“無妨，只是暫時的，吃幾幅藥就沒事兒了。”
“雪雪不必擔心，只要堅持吃藥，不出月餘，定會好起來的。”
崔嬤嬤手一抖，卻是捂住了嘴。
秦初雪聽到這話，想也不想急忙追問。
“真的？”
“我的眼睛還能看得見？”
沈懷瑾深吸一口氣，篤定地點點頭。
“真的，你一定能好起來。”
秦初雪沒有懷疑，當即就信了他的話，臉上也忍不住浮起笑容。
見她如此，沈懷瑾握緊了拳，又緩緩鬆開。
“你好好養傷，切莫胡思亂想。”
“就讓崔嬤嬤陪著你，你的丫鬟芳心和玉葉，我也命人接過來。”
秦初雪一掃心中的陰霾，乖巧地點點頭。
忽的，她想到了什麼，又抬起腦袋急急問道。
“懷瑾，你有沒有受傷？”
雖然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擔憂問道。
哪怕是小傷，若是傷在他身上，她也要難過萬分。
沈懷瑾微微一愣，輕嘆一聲。
“我沒事，他們不曾傷我分毫。”
“不過，若非當時你替我擋下這致命一箭，我恐怕已經命喪黃泉。”
“所以雪雪，謝謝你。”
被他突如其來的感謝弄得有些不自在，秦初忙搖搖頭。
“不用謝！”
“我......其實我當時腦袋一片空白，只想著你不能有事......”
“或許就算我不去攔，你也未必有事，反倒因為我添亂，給你惹了麻煩。”
沈懷瑾無奈，上前再次坐到了秦初雪身旁，輕柔地將她抱起，側身避開傷口，將她摟進了懷裡。
秦初雪想要掙扎，畢竟崔嬤嬤還在屋裡，可沈懷瑾環著她腰肢的手很緊，叫她動彈不得。
崔嬤嬤低下頭安靜地退了出去，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秦初雪才鬆了口氣安靜下來。
沈懷瑾輕輕撫摸著她被汗水濡溼的頭髮，眼裡滿是疼惜。
“是你救了我，毋庸置疑。”
“我很清楚，當時以我的速度，是躲不過去那一箭的，所以以後別說這樣的傻話了。”
秦初雪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再反駁。
她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那麼偉大。
她也不想因為這件事，一直讓沈懷瑾覺得虧欠著她。
想了想，秦初雪微微抬頭，對他說道。
“懷瑾不必太過在意這件事，你待我極好，我理當報答一二。”
沈懷瑾一愣，手猛地收緊，心尖刺痛，身體微微顫了顫。
但很快，他苦笑一聲，反將腦袋埋在了秦初雪的脖頸間深吸一口。
“雪雪良善，我待你也不過爾爾，你就以命相護了？”
“那往後，我會待你更好，此生你便再也還不清了，可好？”
秦初雪愣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傻傻地張著小嘴。
沈懷瑾抬起頭，看著她那帶著幾分茫然的小臉，忍不住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隨後靜靜地抱了她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