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也真是天意弄人,原以為你的性子隨了你母親,卻不像這痴情的性子反倒更似靖王。”
沈懷瑾一怔,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蕭老爺子長長出了口氣,又抬頭仔細看他。
“秦姑娘雖是個好孩子,可到底出身卑微又雙目失明,以你們二人的身份地位,你又該如何安置她?”
“再者,你為她與周氏反目,周氏必然知曉她是你的逆鱗,如何能輕易放過她?”
“而陛下生性多疑,你既做了他的孤臣,為防著你背叛,得知秦姑娘的存在,又怎會沒有動作?”
蕭老爺子每說一句,沈懷瑾的臉色就沉一分。
提及陛下,他的唇角漸漸鋒利。
蕭老爺子的擔憂,他並非想不到,只是他還是打殺了蔡嬤嬤。
他既然要護著秦初雪,自然也明白即將面對些什麼樣的後果。
“外公,這些我都知道。”
蕭老爺子挑眉:“知道?”
沈懷瑾頷首,隨後認真地解釋。
“若我沒有本事,護不住她,哪怕用我的命換她的命也是枉然,或許我不會動手。”
“可我既然能護著她,卻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那麼隱忍數年,我又是為了什麼?”
“外公,您當年一意孤行前往邊關,不惜以命相博,這才立下赫赫戰功,又是為何呢?”
“難道不是為了,能有一日,護著家人平平安安嗎?”
蕭老爺子被問住了,深深地看著沈懷瑾。
“你長大了!”
“從前只道你是一隻雛鷹,卻不知將來能否有翱翔天地的本事。”
“如今你已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擁有了一顆強大的心。”
“雖在我看來,未免還是魯莽了些,但誰不曾年少輕狂,你若認準了,就去做吧!”
沈懷瑾點點頭,朝著蕭老爺子深深地躬身一禮。
“外公,過完除夕我便要去一趟川蜀。”
聽到川蜀,蕭老爺子立即想到了什麼,眉頭擰起。
“譽王動手了?”
“還不清楚,但那邊有異動。”
想了想,蕭老爺子又問。
“陛下是什麼意思?”
沈懷瑾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川蜀離京甚遠,道路難行,訊息不通,若是出事,想要收到訊息並不容易。”
“但三日前玄羽收到密報,調派川蜀的兩任巡撫皆在進入川蜀後遇險,十分蹊蹺。”
“而私下裡投靠譽王的西川知府曹旺,卻順順當當地留下連任,連上繳的稅銀也每年不多不少。”
“我將此事梳理一番後密奏陛下,這些年本就對譽王疑心的陛下自然十分重視,特命我秘密前往川蜀一探究竟。”
蕭老爺子忍不住擔憂地從椅子上站起,負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你心裡有何推測?”
沈懷瑾沉沉的出了口氣,表情肅然。
“若譽王在川蜀不僅僅經營了六年,恐怕那裡已經是國中之國。”
“雖說川蜀多山,地形複雜,田地稀少,但礦藏豐富,水源充足。”
聽到這話,蕭老爺子表情一凝。
“冶煉!”
沈懷瑾點點頭。
“無論是鑄銅還是淬鐵,都十分便利。”
一時間,書房裡安靜地針落可聞。
許久,蕭老爺子走到書房的一處暗格,拿出半塊虎符遞給沈懷瑾。
“與川蜀接壤的湘南道巡衛統領馬勇山,以前是我的副將,這塊廢棄的兵符他認得。”
“你途徑湘南去拜會他一番,需要時可向他借兵。”
沈懷瑾並未推辭,珍重的手在了腰間。
“外公放心,孫兒的武功有些精進,自保問題不大。”
“另外,我這幾日忙的便是將人手往川蜀分批調動,加之多年以來也一直在收集有關譽王的情報......”
蕭老爺子擺擺手打斷他,仍舊憂心忡忡。
“你不過才做了多久的玄羽衛統領?”
“譽王蟄伏十數年,投靠他的不知凡幾,你此去又是他經營數年,如鐵桶般的川蜀。”
“若非自信,何至於兩任巡撫都死得悄無聲息?”
“總之,做好最壞的打算。”
沈懷瑾點點頭,也不再多言。
就在他準備告辭離開,去看看秦初雪的時候,蕭老爺子突然問道。
“你一走,秦姑娘如何安置?”
“定國公府能攔住一次,未必能攔住第二次。”
“還有陛下那邊......”
沈懷瑾自然是已經有了決斷,他毫不猶豫的說道。
“她跟我一道走,隱蔽行蹤伴做商戶南下。”
“只是如今她身子骨羸弱,須得好生休養。”
“好在陛下並未催促,等過了二月二再啟程不遲。”
聽到他竟要帶一個女子涉險,蕭老爺子一臉的不滿。
沈懷瑾苦笑。
“外公,放她在京城,我更不放心,倒不如帶在身邊,若是能尋訪到名醫聖手,她的眼睛或許還有救。”
蕭老爺子無奈擺手。
“罷了罷了,隨你吧!”
“她若甘願倒也罷了......”
話未說盡,意思卻也明瞭。
沈懷瑾倒是後知後覺,一時竟心下忐忑起來。
不過想到此前秦初雪撲到他懷裡的那份繾綣,他心裡又安穩不少。
只是事關重大,此去一路兇險自不必提,加之要隱蔽行走,所以前期的準備必不可少。
又因為要帶著秦初雪上路,他越發的慎重小心。
於是回了秦初雪的屋子,看了沉睡的她幾眼,又叮囑了崔嬤嬤幾句便匆匆離開。
而另一邊,得知蔡嬤嬤被沈懷瑾打死的周氏,驚得一口氣沒上來,一下暈厥過去,立即驚動了還在為宮中除夕宴籌備的沈葉舟。
周氏悠悠轉醒,看到沈葉舟後,當即失聲痛哭,傷心欲絕。
沈葉舟也知曉,那蔡嬤嬤是周氏的奶嬤嬤,抱住周氏不停地安撫,勒令侍衛將沈懷瑾抓回來。
然而,沈懷瑾神龍不見首,沈葉舟以為他躲在了定國公府,還命人上門鬧了一場,被蕭老爺子一通嘲諷。
“呵呵,靖王如今出息了,竟為了個不知所謂的奴才,打上了親家的門,莫非還要你自個兒的兒子為一個奴才償命不成?”
這話一出,靖王又成了京中的笑談,而靖王如此薄待嫡子,為一個老奴才出頭的事兒,也傳到了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