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她從農村到了小城市跟著師父學藝,後來又輾轉去了人山人海的大城市,忙忙碌碌短暫的一生,要說對這個世界不好奇是假的。
但現代便捷發達的交通,出一趟門都千難萬難,更何況如今?
再者,她一沒身份,二沒路引,三沒親眷呵護,又是個女子,出門的危險係數太高了!
惜命的秦初雪可不想又一次英年早逝。
“待在府裡挺好的,有好吃的,有漂亮的屋子,柔軟的床鋪,還有嬤嬤和爺對我好。”
“外頭再大再漂亮,又與我不相干。”
“再說,若有一日被掃地出門,何愁沒有機會到處看看?”
“但那時候,大概也走不遠吧!”
秦初雪很有自知之明,她並沒有什麼自保的手段,也不相信自己能有逆天的運氣。
出了這個門,最有可能的下場,大概就是沒有好下場。
她只能做一根依附沈懷瑾的藤蔓,除非有朝一日,她能獲得自保的能力。
思及此,她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
一直看著她的沈懷瑾,被她的這個笑容刺痛,心沒來由地一緊。
但很快,他的眉心又鬆散開來。
“你倒是難得的通透!”
“好好待在爺身邊,將來即便......爺總歸會安頓好你。”
秦初雪微愣,復又揚起了笑容,認真地點點頭。
“嗯!”
見她如此乖巧,沈懷瑾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又軟又滑膩的臉頰。
想起之前嬤嬤提到的,給她請先生的事,倒也動了心思。
“嬤嬤跟爺提了,給你請個先生,這事兒爺記下了。”
想到崔嬤嬤,秦初雪的心裡便暖暖的。
“崔嬤嬤真好!”
“爺也好!”
崔嬤嬤待她極好,讓她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奶奶,越發的和嬤嬤親近。
加之秦初雪有心想彌補一番上輩子沒能好好照顧奶奶的遺憾,所以雖然不過幾日而已,卻已經把崔嬤嬤當做奶奶一樣。
沈懷瑾見她說起崔嬤嬤,眼睛都亮了起來,一臉的孺慕,不自覺的他也勾起了唇角。
可聽到自己好似被附帶的誇一嘴,又有些哭笑不得。
崔嬤嬤是他的奶嬤嬤,甚至在他母親早逝後,護著他在王府長大,吃了很多的苦。
那時候繼王妃一心要捧殺他,選的丫鬟小廝一個賽一個歪心思多。
勾著他小小年紀就鬥雞走狗,衣食挑剔,奢侈無度,然後屢屢被父王責備,家法伺候。
無數個深夜,他獨自跪在祠堂裡,都是嬤嬤悄悄送衣食。
也是嬤嬤幫著他與定國公府聯絡,沒讓自己與外公斷了來往,這才有機會習武強身,讀書識字。
所以,崔嬤嬤於沈懷瑾而言,其實算半個娘了。
如今崔嬤嬤喜歡秦初雪,秦初雪也如此親近崔嬤嬤,不得不讓沈懷瑾對秦初雪越發地滿意。
笑著敲了敲桌子,沈懷瑾又道。
“有了先生,你可就不能躲懶了!”
“每日讀書自習,可不像你想得那般容易,到時候可別找爺哭鼻子。”
“瞧你這一筆字寫得,跟貓撓似的,若不下一番苦功,可別說是爺府裡的。”
他岔開話題,卻是已經默許了秦初雪識字讀書。
她並不蠢鈍。
相反,她專注認字時,不過三兩便就能將字記下,所以一段話認得很快。
只是字要練好卻非一朝一夕,唯恐她懶散,沈懷瑾便提醒了一句。
秦初雪羞赧的抬手,伸出三根手指貼在耳邊發誓道。
“爺放心,就算頭懸梁錐刺股,我也絕不偷懶!”
沈懷瑾見她一副鄭重的模樣,又忍不住面露笑意。
“你既有這決心,改明兒就讓人把你院子的偏房收拾出來做書房。”
“眼下還是老老實實把剛教你地寫好。”
說罷打發她繼續寫,自己則尋了本書,挪到了榻上歪著翻看。
一時書房安靜下來,只有筆在紙上勾畫,和書頁翻動的聲音,格外靜怡。
兩人在燭火下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又莫名的多了幾分暖意。
直到圓月高懸,崔嬤嬤來催,秦初雪才放下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她眼前練字的廢紙已經疊得厚厚的,雖然還是比較醜,卻也大小一致。
看著自己努力的成果,秦初雪開心地將它們都小心的收拾起來,準備存起來,過段時間比較一番。
沈懷瑾見狀,並未說什麼,他將書放回書架,這才牽著她的手,並肩出了書房。
第二日一早,秦初雪就被一陣東西挪動的聲音吵醒。
等她起身,瞧著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人影,詢問芳心出了什麼事兒。
“一大早崔嬤嬤便打發粗實婆子來收拾偏房,說是要騰出來,佈置一番好做書房。”
秦初雪聽到芳心的話才想起昨日沈懷瑾說的話,不由得感慨這辦事效率也太高了。
見一應桌椅書架都齊備,開心的環顧一番,才被丫鬟催著吃了早膳。
沈懷瑾一大早就出去了,她便更沒了拘束,親自上手擺弄起來。
等書房收拾好,秦初雪拿出了昨日的字,又專注地練了起來。
許是有事可做後,時間過得極快。
早上練了兩個時辰的字,下午陪著嬤嬤處理府裡的庶務,轉眼天便已經黑了下來。
為了對沈懷瑾表示感謝,她特地等著和他一道用晚膳,可誰知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
崔嬤嬤勸了好幾次,這才有些失落地獨自吃飯。
有些執拗的她,總覺得有些話不該過了夜,加之一直想著沈懷瑾的好,遲遲不肯睡,守在外間烤著炭爐等啊等。
因為秦初雪的那封信,順藤摸瓜查出了不少東西,沈懷瑾一整日都在外頭忙碌。
除過去玄羽衛點卯外,收了訊息的他立即走密道進了宮。
隨後得了旨意又去了一趟尚書府上,然後急急派了人馬出城前往金陵。
一通折騰下來,月已高升,披著一身星光和寒風,騎馬趕回了府。
大氅未解,他腳步不停地徑直朝著偏院走,遠遠便看到院中燈籠未熄,屋裡燭火通明。
好似在心上點了一簇火苗,深夜歸來,竟有人在等他。
得了通傳候在院外的丫鬟正要見禮,沈懷瑾擺擺手,兩人到嘴邊的話都嚥了下去。
三兩步進了屋,只見橘紅的燭光下,秦初雪趴在桌上,腦袋枕著左手腕,露出半張泛著潮紅的臉。
她眉目柔和清麗,恬淡得如同一壺溫酒。
燭光在她濃密捲翹的睫毛上跳動,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沈懷瑾原本冷厲中帶著寒氣的面容,瞬間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