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一面看著,一面又抓起了一個蜜煎櫻桃送入口中。
如此酸甜可口的蜜餞,倒是十分適合在這炎炎夏日中吃上一口。
她對自己擬出來的這一份選單極為滿意。
其實這並不是窈娘擬出來的第一份選單,只是她第一份給二叔看的時候,惹來了二叔一陣乾瞪眼。
只因她當時挖空了心思,一心想要給金玉樓換上極雅緻的菜名,結果便是全是雲裡霧裡的名字。諸如眉開眼笑、雪舞寒梅一類。看得二叔又氣又笑。
顧行之那時說:“雅只是一方面,若是不僅雅緻,還能讓客人知道這道菜是什麼,那才是好菜名。”
“可我當時,隨口說的金風玉露,你們不是都覺得很好嗎?”
“那不一樣!”顧行之看著小姑娘不服氣的眼神,道:“一個酒樓,有幾個或者一類這般名字的菜品,那是風雅;可若是所有的菜名,都是不知何物的詞句,你說客人如何想?”
窈娘細想了想,覺得那個畫面實在是有些詼諧,她訥訥道:“那便是東家瘋症了。”
顧行之本還擔心,窈娘會因為他的否定受到打擊,見窈娘只是些許失落,卻還有心能與自己說笑,便也放下心來,只囑咐她不必急於一時。
如今窈孃的新擬出來的這份選單,大多在菜名裡含著食材,不雅不俗,她自己還是較為滿意的。
從前金玉樓的選單都是靠與小二說,再由小二報給客人。費時費力不說,還會出現小二記不住菜名的情況。
顧窈娘便想著將所有菜品名字都謄抄一遍,分了葷食、素食、湯羹、主食、糕點、水酒幾大類,列在冊子裡,給客人們挑選。
到金玉樓用飯的客人,應當也大都識字,倒也不會顯得為難。
蓮房魚包是金玉樓夏日獨有的菜品。取了青黃色的嫩蓮房,將鮮肥的鱖魚取刺切開,先用黃酒和蔥姜醃漬片刻,方才取了淨魚肉切細,加入鹽、胡椒和其餘香料抓勻,填入早已清理好的蓮房中,入鍋蒸熟。
蓮房清香,卻韌,無法入口,只是取了蓮房的清香和雅韻。
金玉樓本就臨著芙香池,一到夏日,坐在金玉樓中吃著蓮房魚包,賞著池中的美景,倒是一樁難得的雅事。
因此,窈娘也將“蓮房魚包”放到了選單葷食的首位。
夏日裡炎熱,貴人們也不似冬日那般喜食葷腥,喜歡挑著別緻清涼的進食。窈娘便做主添了幾樣冷淘和粥羹。
冷淘是將煮熟的麵條,先沒入涼水中降溫,經過涼水的麵條更加筋道彈牙,十分得朔京百姓的喜愛。
金玉樓原本便有白麵冷淘和槐葉冷淘兩種,如今窈娘又加了一樣甘菊冷淘。槐葉冷淘是將槐葉絞了汁子,揉在麵條中,成色翠綠,還未下肚便已覺得清涼宜人。
甘菊冷淘則是在白麵冷淘的基礎上,將焯熟的甘菊葉放置其上作了澆頭之一。
槐葉和甘菊葉都有獨特的草木清香,是以十分得時下客人的喜愛。
金玉樓如今的冷淘澆頭以果蔬為主,諸如黃瓜絲、蘿蔔絲等物。
窈娘原本還想將此次利州帶來的醬菜也作了澆頭。她自己嘗過一次,覺得加入了利州醬菜的冷淘口味更加豐富。
可奈何金玉樓中暫時未有會做利州醬菜的廚子,窈娘自己也還未仿製出利州醬菜,便只得作罷。
如今金玉樓中的點心沒有什麼特色,都是時下最常見的糕品,諸如大奈糕、藕粉桂花糖糕、五香糕一類。
窈娘有心想要在其中做文章,可她在青雲縣時,雖自己擺弄吃食,卻也大多是為了填飽肚子的同時吃美味些,沒有心思研究點心這類精緻吃食。
如今倒是犯了難。
她手裡捻著蜜煎櫻桃,心中不由感慨:若是金玉樓能有一個如李家娘子那般善作蜜餞果子點心的白案師傅,才是真正的完美了。
當真是可惜了。
看著手中又經自己塗塗改改的冊子,窈娘滿意地擱下了筆。
如今將這選單給二叔看看,若是二叔也滿意了,便算是定下來了。
她揚聲喚了碧桃進屋。
碧桃手裡卻是捧著一張花籤。她笑著向窈娘道:
“這是方才前頭剛遣人送過來的,說是瑞寧公主府送到府裡給您的。”
窈娘聞言有些驚訝。她近來與瑞寧公主是走得近了些,卻也都是在街市上遇見,私下裡並未單獨拜見或相約過。
如今瑞寧公主送了這花箋來,倒是第一次。
她連忙雙手將碧桃手中的箋子接了過來。
瑞寧公主府這張花箋顯得極為素雅,翻動時只覺有冷冽梅香縈繞鼻尖,倒是與平日裡瑞寧公主身上慣有的香如出一轍。
只見花箋上並未多言,只是龍飛鳳舞寫了三日後公主府要辦花宴,邀了窈娘同去玩耍。
未有寒暄,也未客氣相請,似是與窈娘極熟稔般,好似篤定了她不會拒絕。
顧窈娘不由嘴角微勾。她問碧桃:“可還說了什麼?”
碧桃搖搖頭,復又想起來:“說是公主府那邊很客氣,說是請你必要去瞧瞧,與公主說說話。”
顧窈娘倒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你快去回話,就說我一定去。”
見碧桃轉身要走,窈娘又道:“好碧桃,你機靈些,打聽一下這個花宴我該如何準備。”
碧桃連忙點點頭,轉身跑走了。
窈娘不由失笑,看著碧桃的背影,搖了搖頭。
片刻後,碧桃便回來了,額頭竟帶著些細汗。窈娘拾起帕子伸手替她擦了,嗔道:“你急什麼?便是走慢些也無妨。”
碧桃吐吐舌頭,自然地伸手接過帕子,一邊輕輕拭著汗,一邊回道:“說是公主邀了好些人,朔京城中的貴女和公子們好些都受了邀。公主府的人說,都是年輕一輩在,讓娘子不必拘禮,只大方得體即可。”
顧窈娘聞言點頭,可到底是她入京後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不免十分重視。
先是拉著碧桃在屋裡挑了好一陣衣裳首飾,又在顧行之和巧娘回府後,又拉著他們問赴宴的禮儀和注意事項,這才定下了當日的打扮,慢慢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