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好的人質

黃昏時分,雨終於停了。

伏特加是雨停後第一個走的,在他走後不久,琴酒也很快離開。

哪怕周圍沒任何可疑人員,他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太久——這就是琴酒讓臥底叛徒們恨得牙癢癢的謹慎。

琴酒獨自駕駛保時捷,根據十幾分鍾前收到的郵件,來到了位於米花町的另一個酒吧。

這裡同樣是組織名下的接頭地點,只是和之前帶青柳彬光認識蘇格蘭的那個不同,這個酒吧只要有組織成員在場,就不會放普通客人進去。

琴酒確定周圍沒問題後才進入酒吧。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吧檯後的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仍是女性的面容,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嘴唇上抹著顏色很淺的口紅。他似乎剛到不久,為組織服務的調酒師為他送上剛調好的雞尾酒。

琴酒走過去,調酒師當然是認識他的,恭敬地點了下頭,相當有眼色地避開了。

“蘇格蘭送你來的?”琴酒一坐下就問。

“嗯。”

青柳彬光應了一聲,他將調酒師剛送上的酒杯,推到琴酒眼前:“他是特地送完我後才離開的,他對待女士,可比你有風度得多。”

琴酒冷笑一聲,不做回應。

“伏特加呢?”青柳彬光轉而問起另一個參與白天行動的人。

“他去繼續聯絡了。”

提到今天的成果,琴酒心情不錯。

和組織合作的政客不少,組織平時也接觸過不少黑警,但能完全捏住一個課長級人物的把柄——尤其是專門負責調查暴力組織的第四課——還是很難得的。

琴酒對伏特加有幾分信任,將對寺岡勝敏的後續的調查和監視工作,暫時交給他負責。

“他平時工作裡的幾個親近屬下得多注意——這次事件對他的刺激不小,他們可能在日常工作裡看出端倪。”青柳彬光提醒道。

“伏特加知道怎麼處理。”

琴酒拿起酒杯,發現這是一杯櫻花雞尾酒。

這種雞尾酒是由日本一位調酒師設計出的,酒如其名,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酒液都呈現出櫻花般的淡粉色。

日本警察的徽章就是櫻花型,因此在這個國家,這種花可以代指警察。

今天發生的事,簡直是對櫻花的最大褻瀆,青柳彬光點這種酒,其惡趣味可見一斑。

琴酒舉起酒杯,可惜這種酒口味偏甜,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轉頭去看身邊的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的面前擺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棋盤,他戴著手套,右手中指與食指捻起一枚黑色棋子,放在另一顆黑子旁邊。

整個棋盤上沒有一顆白子,一眼看去全是黑色。

——他在和自己下棋,下的還是一色棋。

琴酒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的臉色跟著沉了下來,他緊緊盯著青柳彬光那張毫無波瀾的臉。

……

一色棋,雙方執相同顏色的棋子進行對弈,極其考驗棋力與記憶能力。

這是阿尼賽特最喜歡的一種遊戲。

琴酒第一次見到他玩一色棋,是在九年前。

那時阿尼賽特十五歲,留著短髮,額前劉海很長,看上去很久沒好好打理過,身上是一件簡單的黑襯衫。他獨自一人擺著棋盤,在對之前下的某局棋進行復局。

二十歲的琴酒帶著一身硝煙味站在他的身邊,注視著他眼前的棋盤。

入目的棋子全是黑色,密密麻麻佔據整個棋盤,猶如烏鴉張開的翅膀。

換成小白,可能會覺得這樣早就贏了,可琴酒知道,其中有一大半是敵人——它們披著相同的顏色混在其中,如果把它們當成自己人,才會滿盤皆輸。

“這局你贏了嗎?”琴酒只關心這點。

“贏了。”阿尼賽特捻著一枚黑子,啪地一聲落在棋盤上:“311局連勝,這是第109局,我唯一差點輸掉的一局,最後只贏了一目。”

腦力是阿尼賽特的長處。

他記性非常不錯,哪怕幾年後讓他再次復刻這局棋,他都可以完美地擺出來——甚至每一步的順序都不會放錯。

“但伱看上並不高興。”琴酒掃了一眼他的表情。

“因為這沒什麼值得高興的。”阿尼賽特輕輕嘆了口氣。

“整個棋盤就那麼點大,敵人的每一步行動都一目瞭然,只要長點腦子,記住對方具體落子的地方,再思考對方下一步的目標,就不可能輸。”

“現實情況,遠比這種棋局複雜。”

阿尼賽特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棋盤,琴酒覺得他正在透過棋盤,注視著其他東西。

“預料之外的變化,從頭到尾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突然改變立場和目標的自己人……”

以腦力見長的組織成員一一數過去,同時將棋子收回盒子。他右手手背略腫,上面有著針孔。

“……想贏,實在太難了。”

阿尼賽特又一陣嘆氣,他收完棋子,抬頭看向琴酒:“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嗎?”

琴酒摸出香菸,拿出火柴點燃菸頭,平靜道:“完成了。”

阿尼賽特看到他抽菸臉色就是一變,捂著嘴劇烈咳嗽了好幾聲。好不容易咳完放下手,他的表情格外無奈。

“琴酒,在我的面前能不抽菸嗎?我受不了這種味道……”

……

煙霧緩緩升起,琴酒看到長髮披散在肩頭的青柳彬光,點燃了一根香菸。

他抽的是一種歐洲常見的女士香菸,味道更淡,帶著絲絲縷縷的甜味,不容易嗆人。

琴酒目光下移,落到他黑裙下的腳踝。

蛇形紋身栩栩如生地爬行在面板上,一枚隨時能取人性命的電子腳銬正鎖在蛇的七寸位置。

“……這兩次任務,你做的不錯。”

琴酒不帶任何私人感情地做出評價。

青柳彬光八月底來到日本,被戴上腳銬,組織給他三個月的期限證明自己。

現在九月中旬剛過幾天,他就完成了警告獄中的議員、處理10億假鈔,以及為組織半控制了一個警視廳內的黑警。

這樣的精神狀態夠正常了,只要除自己以外,再有其他人在boss面前說幾句,他現在就可以拆下這個東西。

對於人選,琴酒很快就想到了:青柳彬光的父親,三把手戈德瓦塞爾。

他和青柳彬光不一樣。雖然兩人是親生父子,可戈德瓦塞爾的血統沒有瑕疵,和那位先生更親密,是在朗姆之上的終極關係戶。

他今年四十一歲,兒子出生時只有十七歲。在未來他可能會和其他女人有孩子,但現在,他只剩下青柳彬光這一根獨苗,還是花了十幾年才培養出來的。

如果他可以……

“……這個腳銬不要緊。對於找臥底的事,我已經有方向了。”

青柳彬光的話讓琴酒收回思緒。

琴酒沒想到他仍把找臥底視為目標,直接就問:“是誰?”

“還不確定。”青柳彬光說著,將最後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現在我只能告訴你,是日本公安的臥底。”

在之前那次見面時,青柳彬光就提過日本本土調查組織的時間比fbi都長,在他——上一任公安臥底小麥威士忌——死後,那裡肯定會派新人進來。

聽到日本公安這個詞,琴酒再次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青柳彬光。

他冷不丁地問:“為了報復?”

“……組織成員抓臥底天經地義,你為什麼會那麼想?”

青柳彬光卡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反問,彷彿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對臥底深惡痛絕、聽到就會不顧三七二十一宰了對方的組織同夥。

琴酒目光森寒,提起這次處理的第一個任務:“在綁架案裡,你選擇了川尻和前妻的長子,而不是他現任太太生的小兒子。”

“你做這個選擇,不只是為了把嫌疑扣給那個女人,也不是為了避免更疼愛小兒子的川尻狗急跳牆,最根本的原因是……”

“——綁架親生孩子去威脅一個母親,這種行為太過分了。”

青柳彬光主動補充完。

“我殺人、放火、放炸彈,什麼壞事都幹過,在此同時,我願意堅守著某些微不足道的底線……”

他落下最後一顆棋子,整個棋盤擺放完畢,他低頭看了看,露出一抹微笑,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成果,開始一點點地回收棋子。

“但這和我現在要找公安臥底,有什麼聯絡嗎?”

琴酒一言不發地看著青柳彬光。

那張臉上笑意盈盈,即便是他,也看不出他此時到底在想什麼。

他忽然想起青柳彬光剛才放下的最後一枚棋子。

——那枚決定最定勝負的黑棋,是哪一方的?

……

在青柳彬光收完棋子後,兩人一起走出酒吧。

暴雨後的空氣帶著涼意,酒吧門口的馬路上匯聚著水窪。水面倒映出夕陽的色彩,宛如一灘豔紅的血水。

琴酒來到車邊,先是掃了一眼後視鏡,然後看向青柳彬光。

“要我現在發揚一下‘風度’,送你回去嗎?”他語氣譏諷地問。

“不用,你任務多,我不想過度打擾你。”青柳彬光語氣溫和地拒絕。

琴酒上車,在即將分別時,他做出最後的提醒。

“本土的老鼠,需要更謹慎地對待。”琴酒對此非常有發言權,“只要捅了一個,鼠窩裡就會源源不斷地湧出他們的夥伴,即使是強大的狼也難以招架。”

“放心,我有把握。”青柳彬光笑了,“我有著足以威脅他們的東西。”

“什麼?”琴酒罕見地起了好奇心。

“就在我的腳下。”

琴酒向下看去。青柳彬光站在車門旁邊,他的偽裝從頭到腳,臉上化了淡妝,腳上是一雙沒點能耐都沒法好好站穩的細高跟。

尖銳的鞋跟戳在地面上,他的鞋底下沒有任何東西。

——只有這個國家,正被他踩在腳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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