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堡,始建於明宣德四年,是一座重要的駐軍城堡。

然而它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晉商的大本營。每年有不可計數的糧食、絲綢、鐵器,甚至是硫磺火藥等,從這裡出發,經過各種輾轉,最終流入蒙古和建虜手中。

此時張家口堡內的晉商們,還不知道周遇吉率軍朝他們殺來,依然酒醉金迷。

張家口堡內酒肆遍地,其中最為繁華的,當屬此地最大的酒家——一處酒樓(總店)。

而在酒樓最為奢華的一間包廂內,範永斗的弟弟範永升,正與其他七家留守張家口堡的主事,商討著未來和建虜的生意。

“現在已經是六月底了,按照慣例,差不多還有一兩月,遼東那邊又該和咱們交易了。”

範永升一邊喝著酒,一邊分析道:“這次松錦大戰,皇太極那邊雖然是勝了,不過也損失極大,若是我猜得沒錯,這次那邊的採購量,是以往的三倍以上。諸位,這次可是要發大財了。”

聽了範永升的話,眾人一想到又可以從建虜那邊獲得鉅額銀兩,無一不是喜笑顏開,痛快的飲酒。

三杯兩盞之後,話題又從生意,轉到了新任的宣府巡撫和總兵上。

“唉,好端端的為什麼把人給換了?咱們之前孝敬了那麼多銀子,全打水漂了。”

“可不是嘛,新來的兩人,咱們都不認識,不知道又要搭進多少銀子!”

“能收銀子就算不錯了,我聽說那個巡撫朱之馮以前是都察院的御史,性格剛強。而那個總兵周遇吉,也是一根筋直脾氣。就怕和咱們不是一路的。”

“我看你就是想多了,御史怎麼了?京城裡御史多如狗,都標榜自己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私底下也沒少收咱們幾家的錢。”

“哎,你們說,這次突然換人,會不會是皇上要對付咱們了?”

“有道理,聽說皇上現在想銀子都快想瘋了,難保不會衝咱們下手。”

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玄乎,到最後,眾人幾乎都堅定的相信,這次宣府高層大換血,就是為了拿他們晉商開刀。

一群人惶惶不安,只有範永升面露不屑,“看你們一個個膽小如鼠的,範某真是恥與爾等為伍!”

範永升的話,可把這群人給激怒了,“我說範公子,你膽子大,你就這麼有把握,這新來的巡撫和總兵,能和咱們晉商井水不犯河水?”

“動動腦子啊諸位”,範永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別忘了咱們幾家在京城也是有人的,宮裡宮外有的是訊息和門路。真要有個風吹草動,我家兄長早就派人通知我了。”

“哦——”

屋子裡充滿了恍然大悟的聲音。

最大的擔憂沒有了,眾人重新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待開啟門後,是範府的家丁。

範永升知道家丁不會無故出現,定是有什麼了急事,忙問:“出什麼事了?”

“回老爺,咱們在宣府的人傳來訊息,新任的總兵欽點一千精兵,朝咱們這過來了。”

話音剛落,屋裡的氣氛又回到了之前的恐慌之中。

“哈哈哈,我當是什麼事呢”,範永升毫不在意,淡定從容道:“下午的時候,巡撫朱之馮收到的軍情,說是有蒙古人犯邊。這是打蒙古人去了,沒咱們什麼事。”

範永升舉起酒杯,“諸位放寬心,真有什麼事,我家兄長早就通知我了,來,咱們接著喝。”

其他幾人聽了,又把心從嗓子眼裡放了下來,繼續飲酒作樂。

過了一會兒,聽見外面亂糟糟的,範永升感到吵得慌,便派家丁出去檢視。

不久這個家丁便急忙跑了回來,連門都顧不得敲了,推開門就衝著範永升喊道:

“老爺,不好了,新總兵派兵把張家口堡圍起來了,看樣子是要打進來!”

這次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幾家都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完了完了,怕什麼來什麼!”

“這次是真的衝咱們來的,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其他幾家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而範永升依舊從容淡定,他命家丁再探再報,然後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安撫起眾人:

“諸位不要慌,張家口堡兵精糧足,固若金湯,就憑周遇吉那一千人馬成不了什麼氣候。”

“況且我家兄長並沒有任何來信於我,想必不是京城那邊的主意,而是周遇吉自作主張。只要堅持兩三日,京城那邊必然會得到訊息,到時候滿朝文武一齊彈劾周遇吉,到時定讓他必死無疑!”

雖然範永升說得相當自信,然而眾人並不相信,但憑周遇吉一人就敢攻打張家口堡,這背後必然有皇帝的授意,而且肯定嚴格保密過,否則但凡有點風聲,京城那邊早就送信過來了。

不過範永升有一點說得沒錯,周遇吉那一千人短時間內是打不進來的。

只是此時眾人早就沒了喝酒的心思,只想著趕緊回家,轉移財產,埋藏通虜的證據。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動身,外面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就是一通狂喊:“老爺,不好了,四個城門全都攻破了,周……周遇吉打進來了!”

“啊——”

眾人不約而同發出驚訝的聲音,這下真的坐不住了,一個個連滾帶爬般爭著離開酒樓。

“慌什麼!”範永升一聲大喝鎮住了眾人,即便到了此時此刻,他依舊從容淡定,“周遇吉打進來又如何?攻城略地他們在行,但論起搜查,即便我們敞開大門讓他們搜,就憑這群臭丘八什麼也查不到!”

範永升的話再次讓其他幾家安心下來,畢竟都是經營超過百年的商人世家,誰家還沒幾個地洞暗道啊,除非專業人士,誰也打不開。

怎料那名家丁開口道:“奴婢親眼看見,跟著周遇吉大軍一塊進城的,還有大批的錦衣衛。”

“臥槽!”

範永升聽後不由得吐出這兩個字,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衝出廂房,離開了酒樓。

其他幾家愣了片刻,也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跑回了家。

然而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拍。

周遇吉的一千人馬,已經化整為零,對八家晉商的宅邸進行了包圍。

錦衣衛也同樣鼓分成數個小隊,對這八家同時進行搜查。

範永升等晉商,曾自信地認為修建了百餘年的地洞暗道無人可破。

而李若璉表示,在有著近三百年光輝歷史的錦衣衛面前,這就是個渣渣,

漸漸的,大批的銀兩、古董字畫、黃金首飾以及成箱的賬本,被錦衣衛蒐羅出來,而八家晉商的族人全部捕獲,無一漏網。

範永升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兄長沒有把崇禎要動手的訊息傳給他,直到一個月後,兄弟二人在刑場上相見時,範永升才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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