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還真被這人的話給問住了!

他微微仰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沉思好一會兒,才回答道:

“和她最後一次發生關係?大約是6年前吧!6年前,我在部隊,有次回來探親,和她處了兩天!”

接著,路北方再次肯定回答道:“對,就是6年前的那次探親!我記得相當清楚,離國慶還有段時間,約是中秋時節,我從部隊回來了一趟!第二年,我回來時,她就變心了,鬧著要分手。”

見路北方如此肯定作答,問話之人,扭頭望了望鄭東陽,然後就沒作聲了。

接著,另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扶了扶眼鏡,身子探了探,臉帶怒意盯著路北方問道:“路北方同志,既然你說與苗欣早就斷絕了聯絡,那麼請問?最近東方石化公司重組一事,你們既然老死不相往來,那你為何還要幫她?而且,在這次抓捕衣海凡後,你要求她將行賄記錄全寫出來,她為什麼要聽你的?”

路北方瞳孔放大,義正詞嚴沉聲道:“我幫她,是因為就在省紀委出動之前,我們湖陽已經著手在調查這件事情,而且還將綠谷縣發改局局長蔣明給開除了!在調查的過程中,我知道苗欣參與這件事情,她也知道是我在牽頭調查這件事!因此,她便有天找到我,她說她現在已身患絕症,好像是患的肺癌晚期吧!而且……她還說將自己老媽的房子賣了,在東方石化裡邊入了股!所以,她找我,就是讓我關照一下,哪怕建加油站的批文是違規的,也希望不能一刀切,從而將她入股的東方石化新建的8個加油站全關停,給她造成重大損失!”

“在這件事情上,你是怎麼想的?”

“我是怎麼想的?這件事情,一是我根本未有掌握苗欣所牽涉的資金會有這麼大,牽涉到的人,會有這麼多!二是我覺得這幾個加油站已經投入資金建成,哪怕是違規審批的,也不能再全部叫停!要錯,那也錯在我們這些掌權者!錯在衣海凡執筆將批文簽了!當時,我確實答應過她,這幾個加油站,不會關停!但是,涉及此事的政府官員違規行為,依然需要接受處分!”

“當然,在這件事情上,說實話,我的心裡,依然對她存有感情!我路北方不是冷血動物,是活生生的人,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她是我曾經的戀人,我愛過她。現在,她又身患絕症,還是單親媽媽。我沒有理由不憐憫她,不幫她!也正是憐憫她,想過幫她,才會在後來她逃逸前往廣東時,我拼拿打電話勸她,讓她回來自首!而且,在咱們公安部門鎖定她為嫌疑人後,我還與她通了電話,鼓勵她將參與這件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寫下來,爭取公安機關寬大處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路北方意猶未盡,索性將昨天去南暉縣探望苗欣這件事情,也說了出來:“就昨天,我還去南暉縣探望了她,給她在拘留所的卡里充了2000元錢!其餘的……”路北方想了想,鄭重道:“其餘,我和她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麼了。”

路北方說完這些,鄭東陽和同僚互相望望,陷入到短暫的沉默中。

直到約有15秒左右過後,鄭東陽攤著手盯著路北方道:“路北方同志,你將和苗欣的事,都說完了?”

“都說完了。”

“那我幫你總結一下!你看對不對?雖然苗欣是你的前女友,但是,你與她,已經多年未有聯絡!而且,你開始根本不知道她在綠谷縣參與投資和運作東方石化籌建8個加油站之事?”

“確實是的。”

鄭東陽再道:“直到東方石化因為擠兌鎮上原有的加油站出事後,這苗欣才來找過你一次?還說自己是肺癌晚期!”

“對!”

“而且,你已經有五六年未與苗欣有往來!現在,苗欣那4歲不到孩子,也不是你的!”

路北方微微握緊拳頭回答:“百分之一萬,不是我的!”

“你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

路北方沉聲回答:“放心!我對自己的言行負責。我所說的每一個字,可以以黨性保證,百分百屬實!”

鄭東陽問到這,似乎也沒有什麼可問的了!

他與兩名手下互相望來望,遞了個眼神。

然後,鄭東陽也不說話了,而是從桌下,取出一個遙控器。

只見他一摁,一個投影攝像頭,緩緩從談話室的牆壁夾層裡探出頭來。

啪地一聲,投影儀亮起一束光,光線投射在對面雪白的牆壁上。

接著,鄭東陽冷聲道:“路北方,請看看這個影片。”

路北方微微將椅子挪了一下,身子側過來,面對著這雪白牆壁。

牆壁上投下的影像,正是苗欣在南暉縣看守所,接受審問的情形。

影像的開頭,4個民警坐在審訊室的長條椅上,他們坐成一排,不斷地在翻閱資料,或者交頭接耳,討論接下來的工作。

大約分把鐘左右,隨著審訊室大門哐當開啟,兩個女警一左一右,將戴著手銬的苗欣給帶了進來。

苗欣就和現在的路北方一樣,坐在審訊室的中央。

她的妝容已經沒有了,膚色顯得有些枯黃和蒼老。

現場氣氛顯得十分壓抑,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苗欣的臉上。

這時候,就有一個工作人員發問了。

此人問的,是基本情況。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苗欣。

年齡。

31歲。

家庭住址。

湖陽市綠谷縣迎賓大道326號菸草局家屬d樓。

報告申科長,她的個人資訊,全對上了。

這時候,坐在位置中間稍胖一點的民警身子欠了欠。

他將手搭在桌上,提高聲音道:“苗欣,今天我們需再對你調查點事!你需要老實回答。”

“好!”

“我問你,你和路北方到底是什麼關係?”

苗欣一聽路北方,微微一愣,而後結結巴巴道:“我,我是他前女友…也,也可以說是情人吧!”

“你現在母親所帶的小女孩,就是你跟他生的?”

苗欣吞吞吐吐道:“是,是的。”

孩子多大了?

4歲了。

你孩子在哪裡生產的?

在哪裡的生產?在綠谷縣人民醫院!

你怎麼確定,這個孩子就是和他生的?

苗欣臉色發白,繼續吞吞吐吐道:“我,我們有約會的,有時候在市區,有時候在綠谷縣。那時候約會,有時就情不自禁……所以,就有了孩子。”

……

看著這投影儀中的影像,聽著苗欣說番話,路北方剎時就坐不住了!

他臉色灰暗,手撐在桌子上,咆哮出聲道:“怎麼可能?我的孩子?……這完全就是胡扯!就是騙人!”

路北方吼得鄭東陽只得暫停這影片!

但就算如此,路北方的目光,依然帶著恨意落在鄭東陽的臉上,他沉聲繼續道:“鄭處長,這女人完全就是一派胡言!就是撒謊精!你沒看她躲躲閃閃的目光嗎?她根本不敢將真相說出來!4年前,我在綠谷縣當副縣長,什麼有時候還到市裡約會,我去!……我到市裡?我女友段依依就在那,我還要約她?她這完全就是脫離實際編造謊言,坑害幹部!”

眼見路北方爆發滔天怒火,鄭東陽暴喝了一聲:“路北方同志,請你理智一點!這裡是談話室,你吼什麼吼!”

接著,他再道:“請看完片子,再說話!”

見鄭東陽都發火了,路北方才心不甘情不願,繼續坐著自己的椅子看著影片。

即便這樣,他都聽見自己的骨骼在吱吱作響,真恨不得一拳上去,就將這投影儀給砸碎!

影片那邊,再繼續審問。

你是什麼血型?

苗欣在那邊回答:我是a型血。

你孩子是什麼血型?

她,好像是ab型吧。

問了這麼多,這問話的估計有些詞窮。

他想了想,然後道:“你確定現在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苗欣低著頭:“我確定我說的都是事實。”

另外一個審訊幹部,實在看不過眼了,就問道:“你是a型血,據我們調過路北方的檔案,他也是a型血!你卻說你們孩子是ab型血,你作何解釋?”

苗欣張了張嘴:“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見她如此耍無賴,問話的這民警顯然看不下去了!

他接著問道:“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4年之前,你跟綠谷縣原縣長左秋的兒子左雁飛,一直在長沙生活。這個孩子,也是在長沙生產的。你為何要說?孩子是在綠谷縣人民醫院分娩的?”

苗欣被這麼一問,嘴巴張了張,有些無語道:“這事?我真不記得了。”

眼見此女謊話連篇,審訊民警不發火都不行了!

只見這民警啪地將桌子一拍,怒盯著苗欣道:“苗欣,你剛剛還保證,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現在,一問你,卻是不記得了!你什麼意思啊?”

苗欣不吭聲。

另一個民警道:“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謊話連篇,有什麼意思!為了慎重起見,我們在外圍調查過你和路北方的通話記錄,而且我們也破解了你的手機,將你最近這一年所有通話記錄和關聯人物,進行了大資料分析。你與路北方通話最近的一次,應當是一個月前!再接著,就是四天前!路北方給你打了6次電話你未接,後來他給你發微信,要你將趙永東行賄綠谷縣官員的行賄證據交出來,勸你回來自首!……結果,直到你被廣州警方控制在廣州,才想到透過路北方爭取寬大處理,才將那行賄人員名單擬了出來!”

“苗欣,你這樣子?你要我們怎麼給你申請寬大處理?還有,你還想透過影片看看你家孩子,那怎麼可能?不嚴判你才算好的!”

“最重要的,我們要告訴你,你想護著衣海凡,還指望他將你保出去!你就別妄想了!他現在早就被省紀委帶走異地關押了!!”

苗欣聽著這話,身子慢慢柔弱無骨,趴在審訊桌上!

過了半分鐘,她淚水漣漣揚了揚頭:“對不起,對不起!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確實是我捏造的!我和路北方是處了幾年朋友!但是他退伍回來一事無成,我就跟他分手了。想不到他這些年官越做越大,而我的生活根本過不下去。所以,我就想著,那麼多人仰慕他的權利,我何不利用手機中以前和他拍的照片,以及原來的關係,弄點輕鬆活兒?”

“想不到,就在一年前,這機會還真來了!我在雲山大酒店當客房經理時,就聽客人趙永東說想開加油站,卻拿不下批文。想到這些人需要幫忙,我就故意胡掐了和路北方的關係,而且還p了和他在一起圖片,故意露給綠谷縣的官員們看!從而贏得他們的信任!想不到,就這事,發改局局長蔣明相信我,後來衣海凡也相信我!……就是這樣,我才將東方石化8個加油站的批文批下來!”

“當然,我真沒有想過要害別人,也沒有想過害路北方,沒想害衣海凡!真的,我就是想從中間賺點錢!從謀劃這件事情開始,我就和東方石化的趙永東說好了,每一個加油站批文下來,他轉給我100萬塊錢,我送給籤批文的50萬,我自己落50萬!另外還佔5%的乾股……就是現在這樣子了。”

說到這裡,苗欣有些如釋重負般,將頭埋在桌上,嗚嗚哭泣起來。

“還有呢?趙永東出事後,你又做了什麼?說!”

苗欣微微抬頭,用手指摳著指甲,嘴裡繼續說道:“後面,不就是趙永東死了嗎?他死了之後,就有個叫文二狗的人,來找到我!他說只要我同意,將手中那5%股份答應抵給建加油站所欠款的債主,那麼,新的公司成立後,他給我10%的股票!而且為這事,他還私下和我簽了個協議,這協議還在我車裡。”

“就是這樣,我答應了他!在隨後的幾次重組會議上,我投的,都是同意重組的票!也就是同意將股權抵債權!……想不到,才過幾天,我就聽說蔣明被查了!當時我就慌了!我知道這事情的牽頭人是路北方後,馬上找到她,希望他放我們一馬!我還說我自己得了絕症,入股的錢,是賣了我媽的房子入的!想不到他還給我面子,我們建好的8個加油站,真沒關。”

“直到前幾天的時候,衣海凡忽然跟我說,要我跑得遠遠的,越遠越好。我才知道發生大事了!我當時一聽,就開車去了廣東,想不到準備前往東莞時,他們將我扣了下來!……再接著,就這樣了!”

“苗欣,我再問你一遍,你現在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對,你需要對你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這會兒,苗欣含淚在那邊道:“我負責,我說的,全是真的。”

……

那邊,審訊苗欣的影片,達一個多小時。

這邊,路北方的心境,也波瀾起伏。

他從心情緊張,拳頭捏緊,到慢慢放鬆下來。

直到她說到“就這樣了”,路北方的火氣卻來了!

他身子一立,手指著影片中的苗欣道:“鄭處長,你們也看到了!這女人所做的一切,與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啊!”

然而,就在這時,這談話室的燈光突然一亮,接著,啪的一聲,門開了。

“好!好!”周炳軍和龍濤帶著微微笑意,從外面走了進來。

路北方轉身,想跟周炳軍和龍濤打招呼。

想不到,周炳軍笑道上前道:“路北方,你的這一關,總算是過了。”

聽他說這話,剛剛還急火攻心的路北方不情願了,他拉著臉道:“周書記,你們什麼意思?你們明知道人家已經交代了,衣海凡所說的什麼情人,與我無關。可你們卻將我叫來省紀委,我真是想不通了!”

周炳軍拍了拍路北方的肩膀:“路北方,這你就不懂了,對當事人進行問話,這是我們的工作職責!再說,問你話的時候,我們可是在外面都看著!若是你的回答,與苗欣這女人的供述對不上,那就是存在問題,還必須再次進行調查。”

“再說,這次叫你來省裡,僅僅是這件事情!省紀委書記韓仲亭同志,說要見你,要跟你談談,這才是重要之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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