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

帝王壽宴。

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場壽宴,儘管宋廖燁吩咐過不要大肆舉辦,卻依舊十分隆重。

宋廖燁獨坐在皇座之上,看著下面的歌舞昇平,朝臣的恭維奉承,眼神掠過某個座位時,又想起之前的場景。

那時兩人感情很好,後面發生了一件事,或許那便是導火線。

宋廖燁受形勢所迫,不得不指責沈繁璃。

但其實,他見到沈繁璃那副狼狽的模樣,那樣驚惶失措,宋廖燁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將人摟進懷中,定要要扒了朱開睿的皮。

但他身為臣子,再加上要保住沈繁璃,不得不低頭。

好在朱開睿那個瘋子的心思並非一定要置沈繁璃於死地,見他低頭反倒襯了意,再加上他給的那諸多好處,總算換回沈繁璃的一條命。

宋廖燁自然不知沈繁璃並非這個時代的人,她一言一行都十分妥貼恰當,比他守規矩得多。

那次宋廖燁確實動了怒,但最後還是捨不得動她,只是讓人反省兩日。

若是換了一個人,哪怕是朝中大官的妻子以下犯上,砸了東宮太子的腦袋,不說命保不保得住,或是牽連九族的大罪。

無人能動搖皇權的權威。

想起那些,宋廖燁便生出一股後悔的情緒來,當日他就不該帶著人來皇宮的。

沈繁璃伴宋廖燁多年,他身邊的人很多都將她當作半個主子看待,這是宋廖燁親口所說,過往的歲月無一不在表示他對沈繁璃的特殊性。

宋廖燁也認識到,他最大的不該就是那日答應太傅,雖說只是權宜之策,但也正是因此,才讓沈繁璃離開了他。

他手段強硬無情,改革大刀闊斧,以至於諸多人都差點忘了,宋廖燁如今也才20歲,正是少年時。

由於年齡,他的思慮確實不周全,當初造反也是抱著必死的心的,不成功便成仁。

那時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在說,他忍了這麼多年,怎麼就不能再忍幾年。

實在冒進,並非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但好在計劃成功。

也正是他超出年齡的心智和手段,才讓他麾下的人信服以及服從。

他天生就有信服力一般。

......

看著殿中熱鬧嘈雜的景象,宋廖燁只覺得頭疼得厲害,一邊的太監總管見狀,立馬從袖中拿出太醫開的藥出來。

宋廖燁看也不看,將藥丸吞下,他喝了口水,然後站起身。

滿殿皆靜。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朕先行離開,眾愛卿不必拘禮。”

滿殿大臣一同跪安,齊聲道:“恭送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到明黃色的龍袍消失在殿中,這才起身。

宋廖燁沒有回寢宮,而是往御花園中去,以前他帶沈繁璃來過一次御花園,她說,御花園的花開得很漂亮,腳步便不由自主往那邊去了。

一旁的總管欲言又止,本想讓太醫看看的,但陛下這副模樣,他便不敢提了。

宋廖燁坐在御花園中的亭子中,他看著天上的月。

想到,這是她缺席的第一個他的生辰。

過往的十九年,她都在。

世人道他是賢君,百官說他是良主,時局穩定,朝堂也在逐步整頓,海晏河清,所有皆在變好。

但,宋廖燁卻弄丟了那個他的半條命,那個他所珍視的女子。

岑影孤寂,而餘生漫漫。

無人與他肩並肩同行,亦無人與他共覽山河。

宋廖燁不知道,他多年的謀劃是對是錯......

所有人皆道那不過是兒女情長,一個帝王怎能纏綿在溫柔鄉。

可於宋廖燁來說,沈繁璃是他的所有喜怒哀樂。

他的所有情緒只為她牽動。

他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沒辦法控制。

以山河為聘,皇后之位相迎,都換不回沈繁璃回頭,宋廖燁實在不知該怎麼做。

就在他忍不住採取強硬的手段將人從蘇州城帶回來之時,後面心內一片清明,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

不行!

所以,這種想法也不過短短一瞬便消失殆盡。

宋廖燁望著天邊的月。

今日是個滿月。

但他的心情卻算不上好。

在見到她之前,他的想法便是,一定要將人給帶回來,無論什麼方法。

但見到她之後,宋廖燁憤怒,慶幸,喜悅,失落......

諸多情緒都湧上來。

看著她的模樣,又不願強行將人帶回了。

他不希望他們走到那一步。

......

四個半月後。

宋廖燁這次來蘇州城是秘密行事的,除開宋華清和大將軍,朝中並無人知曉。

帝王到來的訊息讓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對於費明來說,費明按照最快的腳程來算,陛下或許在他傳信之前就開始出發了。

宋廖燁直接來到雲林院,費明還未出聲言明情況,宋廖燁便揮手讓人退下。

費明不敢違逆聖命,只好退在一邊。

宋廖燁徑直去往沈繁璃所在的廂房外,還未等他踏進苑內,左側從花圃中而來的荊兒見到人立馬跪下磕頭行禮。

荊兒時隔這麼久單獨見到這世上的權勢最高者,不敢抬頭,想來也有在啟王府根深蒂固的觀念,聲音些微顫意,“參見陛下。”

宋廖燁認識這個丫鬟,正是沈繁璃假死離開上京帶走的兩名丫鬟之一。

眉宇之間帶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壓,這種氣勢在他登基一年多後更加明顯,不怪人會懼怕。

或許是因為要見到沈繁璃,他的表情比平時要溫和一些。

“起來吧。”宋廖燁腳步不停,淡淡道:“你家小姐呢?”

荊兒低著頭,知道陛下是為繁璃姐姐而來,回答道:“繁......小姐她前幾日便出門了,不在雲林院。”

宋廖燁眉頭緊鎖,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荊兒,大步往前。

他敲了幾下門,屋內並沒人,心中一沉。

“繁璃,你在房間嗎?”

依舊沒有人應聲。

宋廖燁又喊了兩聲,還是一樣。

“陛下......”

宋廖燁直接將人開啟,果然,外室內室都沒有人影。

難怪沿途的丫鬟和小廝比之前看到的要少些,原道是主人家不在。

“她去哪了?”宋廖燁的視線掃過荊兒。

荊兒立馬跪下,“荊兒不知,小姐此次出門並未說去哪?”

沉默半晌,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宋廖燁的視線落在稍遠處的人身上,沉聲道:“費明,你說。”

費明立馬往前來,膝蓋重重跪在地面,“稟告陛下,屬下並不知曉沈姑娘具體去了何處,在不見沈姑娘的當天晚上,屬下便派人查探,卻沒有查到半分訊息,後面說是出門遊歷,但目的地不明,查了數日才查到一點訊息,沈姑娘是往潯洲方向去了。”

費明是宋廖燁派在沈繁璃身邊保護她的人。

是跟了宋廖燁多年的暗衛頭頭。

但他並未想到,他們這群數一數二的高手竟連人都跟丟了。

訊息到上京的時候宋廖燁並未收到,因為他正在來蘇州城的路上。

費明接著道,“屬下看護不力,請陛下降罪。”

屋內氣氛沉凝,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放得極輕。

宋廖燁呼吸微重,將桌上的杯子砸在地面,“都是廢物不成!”

所有人都一齊跪下,“請陛下降罪。”

宋廖燁怒不可遏,臉上那因為要見沈繁璃的溫和表情在看到屋內空無一人後消失不見。

他冰冷的視線掃過眾人,落在費明的身上。

“離開之前,她有留下什麼話?”

“回稟陛下,沈姑娘並未有留下什麼話,只和屬下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問屬下何時回上京。”

宋廖燁皺眉,“她沒提及到朕嗎?”

在帝王凜冽的視線下,費明依舊是那副毫無表情的臉,道:“回陛下,未曾。”

宋廖燁太陽穴鼓動,眉頭緊鎖,好似在承受什麼疼痛一般,見狀,一旁的高豫將藥丸遞過去,宋廖燁將藥丸直接吞下,他站起身。

屋內許久沒有傳來陛下的聲音,費明正欲再次請罪,他抬頭的時候卻發現陛下唇色蒼白了些,他的目力很好,甚至能看到陛下額頭上細細的汗。

作為之前一直待在宋廖燁身邊的暗衛,費明自然知道他的病情。

但陛下每次都一聲不吭,強忍著疼痛。

宋廖燁離開屋內之前,扔下一句:“費明和其部下的暗衛回去後自去領罰,費明罪罰加倍。”

“是,謹遵聖令。”

“......”

宋廖燁來了蘇州城,第一時間便是來見沈繁璃,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成為帝王之後,他並不能隨心所欲,受到的約束反而更多,沒有哪個帝王會三番兩次離開上京,去另一個城池逗留數日。

不說朝廷大臣和政務之上的事,途中遇到刺殺或是其他危險,都是有可能的,他上次來蘇州城,便遭遇了兩撥刺殺。

這次的行程十分隱秘,沒有多少人知道,是藉著外派高豫到蘇州城來做事而來的,並沒有遭到刺殺。

他來時的喜悅漸退,只覺得十分難受。

不僅僅是舊疾復發帶來的身體上的難受,更多的是心理層面上的。

失去沈繁璃的痛苦比失去父王母妃的痛苦更甚,尤其是宋廖燁得知沈繁璃的“死訊”之時。

宋廖燁自小便經歷了從邊境被迫留在上京,相當於是束縛先王的質子,而父母相繼慘死之後,他便明白,只有掌握了權力,才能護住想護住的人。

他終於如願。

可沈繁璃卻離開了他,那樣果決,不願回頭。

他想不到,若是當初那把火有一點出錯,他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宋廖燁第一次對自已的決定產生懷疑。

這世上,他想護住的人,唯她一人矣。

所有的事情他皆已解釋清楚,原本所想的是,他若是看到她,定要將人帶回上京。

可宋廖燁看著那雙平靜無動於衷的雙眸,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好似一下被撲滅。

並非不見蹤影,而是深埋心中。

轉化成對自已的憤怨。

他覺得沈繁璃實在太過狠心,他所做並非只是如她所說那般,什麼為了權勢捨棄她,都是放屁。

他明明所做的是讓她避避風頭,以免遭難。

在她心中,他便是這種人嗎?

宋廖燁十分委屈。

這回更好,又走了,連個訊息都沒有留下。

*

沒有見到沈繁璃,宋廖燁還是去見了戴三爺一趟。

兩人的談話很長,但沒說多少話。

宋廖燁要說的話之前已經說完,如今也只是再堅定的重複一遍。

他想娶沈繁璃為後。

但不會強迫,他會遵從她的心意。

但也希望,讓她不要拒他於千里之外。

戴三爺聽到宋廖燁的話,有些震驚,也是十分肯定,面前的帝王是待沈繁璃是真心實意,確確實實的愛她。

帝王的真心和真愛,極少聽聞。

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戴三爺其實也並不願沈繁璃去上京,哪怕是當皇后。

一旦踏入皇宮,那便再難踏出了。

是金碧輝煌,燦爛耀眼,也是權勢的頂端,窮奢極欲的天堂,皇宮彙集一切最好的東西以及權力。

但,也是最暗的地方,是權力的漩渦,暗面的中心點,人心複雜難懂,帝王難保永遠愛她,而且,沈繁璃並不願去。

戴三爺震驚之外,依舊道:“一切以璃兒的想法為主,也希望陛下能夠尊重她的決定,不要讓她有家回不了。”

不得不說,戴三爺確實是聰明人,他一眼就看出,帝王的真心。

在數年之前,啟王對沈繁璃真心實意,時隔數年之後,帝王依舊真情未改。

若帝王不是帝王,或者沈繁璃並不抗拒,那戴三爺也覺得極好。

可惜沒有如果。

除非帝王採取強制性手段,讓戴家獲罪,以此要挾。

寂靜的屋內聲音響起,“不會有這一天的。”

他又問道:“她離開之前,可有帶夠護衛,路上不會遇上什麼危險,或是.....”

像是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戴三爺很快便回答:“陛下放心,這並非是璃兒第一次出遠門,她定會安全歸來。”

宋廖燁離開蘇州城之後,想過要往潯洲方向去找沈繁璃,但路途遙遠,而且情報不一定正確。

冥冥中,好似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宋廖燁,除非她主動現身,不然他是找不到她的,找到人的這種機率極小。

他又在雲林院住了一晚,另一天便啟程回上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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