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小啞巴罷工中(17)
舒繁璃突然湊近,她盯著面前男人眼角的刀疤。
穆來戴了眼鏡,是沒有度數的。
眼鏡的邊框會遮住一些刀疤,看起來並不會像之前那樣嚇人,煞氣逼人,十分危險的模樣。
她打字問他:“你眼角這裡,是怎麼受的傷?”
穆來別過臉去,緊抿著唇。
似乎是不想讓舒繁璃看到這道疤。
這副眼鏡,是在舒繁璃露出緊張害怕、驚慌失措的表情的第二天,他讓人買的。
同時間,被送到辦公室的,還有數十副眼鏡。
那天,穆來一副一副的試,留下了幾副,現在戴的,便是當初留下的其中一副。
此時被人追問眼角刀疤的原因。
穆來第一反應便是,很難看。
想著,當時不該讓那個畜生給傷到臉的。
穆來知道,他的皮相是頂好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前仆後繼的女人想爬他的床。
三年前,幫派打鬥,他著了計,那道疤便是那時留下的。
其實,傷得最重的傷並非是眼角那處,而是緊貼著心臟的地方。
好在,他命硬,沒死成。
後面,將人都給做了。
之後,想爬他床的女人少了點。
有些人第一次見他,都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那時穆來當然不在意這些,但,直到前幾日,他見到小啞巴的那日。
小啞巴怕他.......
穆來看出來了。
很明顯。
比那些女人還要明顯。
那些女人好歹還會裝一下,舒繁璃卻是連掩飾都不會掩飾。
穆來唇角抿得很直,一副不欲多談,要起身的模樣。
舒繁璃又打字:“很疼吧,當時。”
這句話,讓穆來完全忘記了剛剛要起身離開的想法。
他搖搖頭,淡淡說了一聲:“還好。”
因為比這更疼的還有很多。
比如,當年快死掉的那次......
還有,爹孃離開的那年......
無論哪次,穆來心中第一個想起的人都是小啞巴。
那時候,他不過離開了一段時間,然後,爹孃不在了,小啞巴也離開了......
而快死的時候,他緊緊握著一條手帕,想的也是,再也見不到小啞巴了......
好在,他實在命硬。
上天不公允,沒有公道。
穆來便自已討公道。
小啞巴離他太遠太遠,然後他就一步步往上爬。
終於,在四年後,他見到了小啞巴。
小啞巴還是那樣漂亮,眼睛還是那樣乾淨。
當時,穆來確實是想過死的。
要是死在小啞巴手中,死在她的懷裡,那他也是高興的。
那把小刀準確的抵在他心臟處,只要他緊握著她的手,就能如願。
但最後他還是鬆手了。
小啞巴那樣乾淨的人,他怎麼能讓她沾上血。
她肯定會哭的吧。
他有時覺得,對不起他爹孃。
有時又想,他爹孃肯定也希望他好好的,小啞巴好好的。
因為他們還在的時候,也很疼小啞巴。
聽到小啞巴哭了一晚上的那天,他抽了整夜的煙。
他不知道小啞巴為什麼哭。
但基本能猜到。
或許就是和她爸媽有關。
和舒家有關。
內心在交戰,最終,那個感性的自已戰勝了理智的自已。
其實,穆來這個人,感性這個詞,似乎用用不到他身上來,八竿子都沾不到邊。
與其說是感性和理性。
不如說是,喜歡小啞巴,喜歡到可以為了她違背所有的本能。
不為什麼,因為她是小啞巴,穆來精心養著的小啞巴。
哪怕舒繁璃失去了記憶,還是會下意識覺得,穆來不會傷害她的人。
穆來這一生,命實在算不上好。
上天實在不公。
像是要把所有的苦難,都讓他歷經一遍。
好在,他實在命硬。
倘若不是命硬,那穆來或許還沒成年,就會死在學校的大樓底下。
那裡已經有數條人命。
多穆來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他的路是他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走這條路。
......
舒繁璃聽著人這般輕描淡寫的語氣,不知為何,心裡有些難受。
覺得不該這樣的。
她躊躇片刻,還是打出一串字給他看。
“怎麼會還好,要是再偏一點,你眼睛都會瞎了。”
後面是一個有些生氣的表情。
穆來看到,只覺得有些可愛。
他嘴角微彎,輕笑一聲。
舒繁璃瞪大眼,她在和他說正事,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示意他不準笑。
正好是有幾人在穆來手底下做事的人過來,衣服都送完了,正要過來交差,幾人就看到這一幕。
十分吃驚,面面相覷。
不敢出聲說話。
生怕男人發怒,牽連到自已。
結果並沒有,只見男人十分不尋常的嘴角微彎。
貌似是笑了。
穆來視線瞥過一旁的幾人,淡淡道:“弄完了就走吧,別站在這裡礙事。”
幾人連忙出門了,然後大驚,你問我,我問你的。
“剛剛穆哥真的笑了?”
“是啊,真的嗎?”
“那位小姐是誰啊,竟有這麼大的魔力。”
其中有一個人恰好認識舒繁璃,便說:“好像是舒家的千金,聽說鋼琴是十級,還拿了國際比賽的獎牌。”
眾人還是在不敢置信的氛圍中。
今天突然被安排說要來送衣服,數量多達上百套,這還只是一個季度的,後面兩天還要接著送。
結果還看到了這一幕。
不可謂不吃驚啊。
他們幾人都是三年前混幫派的時候就跟著穆來的,而其他人包括設計師都在外面等,這幾個人都是很熟悉穆來性格和行事作風的人。
昨天突然要來B市,今天就讓人送衣服鞋子過來。
這些舉動無一不代表著,穆爺身邊有女人了。
之前還以為,穆爺該不會是性冷淡吧。
如今看來,不是。
屋內的兩人並沒有在意剛剛的一個小插曲。
見舒繁璃還想湊過來看,穆來又往後仰了下。
“這有什麼好看的。”
“走吧,去看你的衣服,看喜不喜歡。”
舒繁璃坐著不動。
兩人一站一坐,氣氛有些凝結。
最後是,穆來又坐了下來。
他索性把眼鏡拿開。
對人淡淡說道:“既然不怕,那就看吧。”
舒繁璃聞言便湊過去。
眼鏡拿開之後,在穆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確實要比帶上眼鏡多出幾分兇狠來。
她繼續開啟著剛剛的對話方塊,點了點前面的一句話。
穆來看著人有些認真的眼神,輕嘖了一聲。
“有什麼好問的,無非是被人劃傷的,當時他確實想劃我眼睛來著,不過沒得逞罷了。”
聽人滿不在乎的語氣,變成舒繁璃緊抿著唇了。
好像記憶中,也有這樣一個人,用著輕描淡寫,不在意的語氣,說所遭遇的事情。
可是,是誰呢?
又是什麼事情?
舒繁璃抬頭看了眼穆來,沒等她繼續想,穆來直接拉著人上樓去看剛剛被送來的衣服了。
舒繁璃看著兩個大衣櫃中裝滿了她的衣服。
不得不稱讚。
真是高效。
後面穆來就去書房工作了。
舒繁璃便在這處別墅四處轉轉。
她本想和爸爸媽媽發個訊息的,因為他們如果知道她不見了,肯定急得不得了,結果發現,發不出去。
舒繁璃愣了一下,然後便想到,肯定是穆來讓人弄的。
她便直接去問穆來。
“為什麼我和我爸爸媽媽發訊息發不過去,你做了什麼?還有,他們要是知道我丟了,肯定非常著急。”
穆來看著螢幕上的話,又看了看舒繁璃有些焦急的面色,淡淡道:
“放心吧,他們不知道你丟了,一切如常。”
“或許等你下次回家,他們都不知道你中間丟了。”
舒繁璃瞪他一眼,還不是這人自已做的好事。
穆來看著瞪著自已的人,十分有生氣的模樣。
也不像之前那樣害怕,便有些奇怪。
便問道:“你怎麼不怕我了?之前見到我還像見到貓的老鼠一樣,恨不得拔腿就跑。”
不得不說,穆來是會形容的。
眼前這人確實該是讓很多人害怕的,不論是他眼角的疤徒生出的幾分煞氣,還是周身的氣勢,以及面無表情的臉。
但舒繁璃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之前那樣害怕了。
好似,記憶中也有這樣一個人。
記憶很模糊,只記得,對她很好。
會給她編小動物,小籃子,也還給她摘花,還不讓她做一點事,連洗個碗也不行......
這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舒繁璃覺得,肯定還有更多的事。
她知道,眼前的穆來,就是缺失的記憶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他就是被她忘記的那個人......
舒繁璃這樣想著,便這樣說。
穆來看著手機螢幕上現出的字,“我不是說過,關於之前有一段時間的事情被忘記了嗎,之前我和我爸爸媽媽談過,他們告訴了我一些關於當年的事。”
“你爹孃他們,並非是我爸爸媽媽......”
穆來皺眉,他並不想聽任何人提起他爹孃的事,尤其是舒家的人。
其中也包括舒繁璃。
換句話來說,要不是因為舒繁璃,舒父舒母不會去小河村,也就不會見到他爹孃,他爹孃更不會出事了。
但若是沒有舒繁璃,那或許,也就沒有今天的穆來。
他也不會見到舒繁璃,兩人更沒有未來。
所以,穆來儘量不往這上面去想。
“你想說什麼,為你爸媽開脫嗎?”
穆來冷笑一聲,“難道這事就完全和他們沒有關係,我爹孃死難不成是命數已盡嗎?
“舒繁璃,你是忘了當年的事,也不記得他們了,我爹孃對你,也是把你當女兒看待的。”
穆來眯著眼,站起身背對著她。
舒繁璃看著人背影,十分無奈。
這些話只好不談。
她知道,對於穆來來說,他爹孃的事就相當於是龍的逆鱗一般,他不許人輕易談論。
而且,她記憶尚未恢復,不知道當年事情到底是怎麼樣。
當年之事,舒繁璃是受害者,舒家也是受害者。
自家的寶貝女兒被拐賣了,還被賣到一處小山村,兩人不過是要去將舒繁璃帶回來,後面誰能想到發生了這事。
但,穆大石和吳桂花的死確實和舒父舒母有點關係,雖然算不上直接關係,但也是因為他們,穆大石夫婦才會死。
舒父舒母多少有些不安。
舒繁璃也有些於心難安。
後面房內陷入沉默,舒繁璃看著人的背影。
她接著最開始的話題。
穆來問她為什麼不怕他了。
她一字一句在打下:“我好像記起來了一點點,所以,不那麼害怕了。”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
舒繁璃將手機舉到穆來的面前給他看。
穆來有些生氣,本來是不想看的,但人都舉到他面前來了。
便看了一眼。
其實穆來一直不願相信,舒繁璃失憶,忘記了小河村的事,忘記了和他之間的過往。
如今見人說,她好像記起來了一點點,穆來看了看舒繁璃,又看了看她說的這些。
就在舒繁璃以為穆來沒有反應的時候。
穆來狠狠抱住了舒繁璃。
力度很大,像是要將人揉碎,和他自已的骨血融為一體一般。
舒繁璃能記起來,穆來肯定是最高興的人。
他不願那些過往只有他一個人記住。
若是說那些過往的回憶是痛苦不堪的,也就罷了,但偏偏不是。
他們的過往是極其珍貴的,比糖還要甜,承載著他們青澀的少年時代,對於少年時的穆來來說,小啞巴是笑起來比全世界所有還要珍貴的人。
哪怕四年多後的今天,穆來當然也是希望她能想起來。
他並不希望,小啞巴對他的印象是可怕嚇人的,會下意識害怕。
舒繁璃並不知道,他看到她對她害怕的模樣,心臟都揪成了一團。
分明是他失去了爹孃,可,為什麼是她失去了記憶。
而且偏偏忘記了和他有關的事。
穆來當然不願相信。
他實在不甘心。
他每日每夜撐不下去,臨死的時候,他所想的人,都是舒繁璃。
舒繁璃卻將所有與他有關的都全數忘記。
怎麼可以!
這讓他如何甘心,所以寧願欺騙自已。
寧願一再說舒繁璃是騙他的。
但其實,他內心已經有答案。
不過是,想騙騙自已罷了。
如今舒繁璃說,她想起來了一點點。
所以,不會那麼害怕。
穆來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情緒。
是有些酸澀,又泛著微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