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自然是五郎媳婦。

她在四人之中算得上是性子最熱絡的,所以比起怯弱的郭氏夫人,緊皺眉頭的倪氏夫人,還有一直正襟危坐的商七娘,她要自在那麼幾分。

茶盞都下了兩杯,也未見人來。

她原本就有些心急,此刻更是忍不住的在想,這杜景宜不會是故意誆她們來此,好打發的吧。

於是心中暗暗的想道,再等一刻鐘,若是人還不來,那她還就真要去硬闖了。

正想著呢,就見外頭傳來了一聲喊。

“少夫人到。”

這聲一出,四人都看向了花廳門口。

商七娘本來已經起身了,可見大家都坐著也只好悻悻的回坐下去。

五郎媳婦倒是坐得定,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多大的長輩呢。

倒是正兒八經的兩個長輩,郭氏夫人和倪氏夫人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道是應該站起來去迎一迎,還是如五郎媳婦這般坐如定鍾。

沒等她們二人糾結出什麼結果來,那打扮得體的杜景宜已經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自然是櫻桃和驪珠。

她們二人在一眾丫鬟中也算是長相清麗的那類,加上跟在杜景宜身邊也還算見多識廣。

因此倒是比商七娘這個正頭小姐瞧著還要多幾分舒展和貴氣。

商七娘還是頭一次來東苑呢。

所以此刻在看到杜景宜和她的丫鬟們前來的時候,忍不住的就低下了頭,帶著些莫名的自卑。

五郎媳婦看見了,杜景宜自然也看見了。

只不過二人心中所想大不相同。

倪氏夫人自上次與杜景宜在花廳打過一次交道之後,就覺得這位侄媳婦兒是個不太好說話的人。

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兒媳總是覺得能拿捏得住她,所以今日非要來走這一遭。

若不是顧及著她腹中的孩子,倪氏夫人本來是不願意淌這渾水的。

此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來一趟。

對著杜景宜就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裡面有些勉強和憂慮。

郭氏夫人則低著頭,手裡的帕子都被捏皺了。

杜景宜掃了一眼,便知眾人的態度,於是端了得體的笑容就對著大家說道。

“讓嬸嬸們久等了,嫂嫂和七妹妹也久等了。”

五郎媳婦也是要做孃的人了,在看到杜景宜這紅潤透亮的臉色之時自然也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於是裝作很熟的樣子就打趣說道。

“將軍和弟妹真是琴瑟和鳴的恩愛夫妻,這日頭都上來多時了你還起不了身呢,當真是厲害。”

這種話,若是親近之人打趣兩句,杜景宜或許還覺得是關心。

可自五郎媳婦的嘴巴里說出來,就不覺得了。

反而生出幾分不喜來。

所以並沒有回答,只是淡笑著看向她就說道。

“五嫂今日來,恐怕不是要與我閒談這麼簡單吧,要不先說正事?”

她倒是撇得清,讓五郎媳婦一瞬間有些尷尬。

商七娘略略抬頭起來,看向了這位六嫂。

從前只在家宴上少數的見過那麼幾次,在一眾嫂嫂裡頭,她雖然打眼,可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既不出風頭,也不管閒事。

所以,商七娘對杜景宜的印象也不算深,還以為是不是也如她們這般沒什麼存在感。

可誰知道隨著六堂哥的回來,她倒是搖身一變成為整個國公府裡頭最不可或缺的後宅女眷。

便是從前傲得跟只孔雀似的五嫂在她面前,也有些伏低做小的態度。

她在後宅裡頭活得小心翼翼,自然知道如何看人臉色行事。

見到這裡,心裡略提了口氣,告訴自己言行舉止都要多注意些,免得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而一貫有些驕縱的五郎媳婦,眼中閃過些不樂意。

可再不高興,夫君和公爹吩咐了的事情也不敢違抗。

所以此刻也只能壓住心中的那些不樂意,成了個能屈能伸的主,裝作沒聽懂似的就岔開了話題。

對著杜景宜就說起了今日來的目的。

“弟妹既然如此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今日來不為別的,就是希望弟妹能看在一家子兄弟姐妹的份上,幫幫七妹妹吧。”

一邊說話,還一邊裝作是要流淚的樣子。

著實讓杜景宜有幾分忍俊不禁。

只不過她可不好揭穿,只能也跟著表達出有幾分疑惑的樣子來。

“七妹妹?怎麼了?”

“自然是她的婚嫁之事,她可沒比你小几天,可如今你都嫁入國公府三年有餘了,她還在家中做姑娘呢,這不是讓我們擔心嗎?”

聽到五郎媳婦說這話,商七娘露出的側臉上,隱隱有些難堪。

同樣都是十八年華的女子,眼前的六嫂杜景宜過的什麼日子,她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憑什麼都生而為人,她能享這人間一切的好運,偏自己連存活都這般艱難。

想到這裡,眼中的自憐自艾又變得真切了幾分。

杜景宜看到了,郭氏夫人自然也看到了。

女兒這般隱忍可憐,說到底也與她有關。

於是還沒等旁人開口說話呢,她就忍不住的淚如雨下。

蔡媽媽瞧見了就有些皺眉頭,緊跟著出聲就說道。

“二夫人可要隨老奴下去洗把臉,重新梳妝一下?你這般哭的傷心,沒得出了東苑的門,外人看見了還以為是不是我們少夫人欺辱你了。”

她對於這種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婦人最是看不慣。

女子生活不易,可到底也是有手有腳的。

日子不順遂,便鼓起勁來活。

哭頂個什麼用啊?

既不能哭來果腹的食物,也哭不來養家的銀錢。

所以在她這裡一下子就對這位甚少見面的郭氏夫人的印象不好了起來。

大約是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所以那郭氏夫人趕忙擦了擦眼淚。

抬臉起來就看著杜景宜,有些慌張又怯懦的說道。

“不是的,不是的……少夫人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杜景宜什麼也沒說,看著郭氏夫人的失態,心裡頭也略覺得有些可悲。

話都說不伶俐,可想而知這麼多年在五房裡頭過得是什麼日子。

且她抬手起來擦眼淚的時候,杜景宜還看到了她手臂上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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