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時間,中午11點前後。
“好累……”
搖晃著肩膀,【藤丸立香】走在回房間的走廊裡。他剛剛在機庫幫忙,都是體力活。最近機庫似乎在組裝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
至於為什麼需要他這個人類最後的御主幫忙,只要看這空曠的走廊就能明白一些。
“真靜啊。”
立香扶著牆站了一會兒,品味著走廊的寧靜。一個多月前,也就是8月末的時候,這裡還很熱鬧。
為了拯救被燒卻的人理,迦勒底先後召喚了近百位英靈成為立香的從者。由此,迦勒底突破七個特異點,四個亞種特異點,許多小型特異點,最終消滅了憐憫之獸蓋提亞,避免了人類滅亡的未來。
這是建立在諸多苦難,特別是某個冠位魔術師偉大犧牲基礎上的勝利。直到現在,立香偶爾還會有“我當時是怎麼挺過來的”這樣的想法。
但這些壯絕之戰在迦勒底以外的人,或者直接說魔術協會和聯合國的人看來,十分難以理解。因為迦勒底阻止的大部分事件,是“即將發生的災難”。換言之,它們尚未對眼前的世界產生影響,又或是影響了,卻不被人察覺。
要讓外人去理解阻止人理燒卻有多麼艱辛,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們最多會拿起報告,感嘆一聲“啊,這個年輕人挺不錯”,然後津津有味地追究迦勒底的責任。
當然有責任。
反覆使用能改變歷史的“靈子轉移”,不斷打破“七騎英靈”的限制,召喚大量英靈成為從者,收編為戰力,全都是足以讓人蹲幾輩子牢獄的重罪。要不是達·芬奇反覆強調“拯救人理是事實”,迦勒底早就成肅清物件了。
所以,在時空穩定,魔神柱也全部擊破的現在,聯合國與魔術協會即將對迦勒底進行審查。為了避免嫌疑,迦勒底封印了靈子轉移的相關裝置,並將召喚來的英靈一個個送回英靈座。
結果就有了這清淨的走廊。要在過去,從機庫到房間這段路,立香會被一堆人纏著不放。
他搖搖頭,走到房門前。
無所謂,即使不被外人理解也無所謂。因為自己問心無愧,因為那些旅途並非虛假。他的所作所為,英靈們都記得。
這就夠了。
“前輩辛苦了。”
進屋前,立香看到了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瑪修】。她一定是算好了時間等在這裡。
“嗯。你那邊還好嗎,瑪修?幫達·芬奇親整理材料,一定很麻煩吧?”
“我還好啦。”瑪修笑笑說,摸了摸懷裡抱著的【芙芙】,“只是芙芙一直閒著,感覺很無聊呢。”
“芙……”
芙芙無精打采地甩著尾巴,立香也笑著伸過手去。芙芙挺起頭,好像精神了些。
這隻看起來像貓但是尾巴卻像狐狸,耳朵又很長的白毛小動物,其實是和蓋提亞比肩的存在,有著“靈長類殺手”異名的第四獸,還救過瑪修的命。
知道這些的,在迦勒底只有立香自己。
“進來歇歇吧。”
立香一邊說一邊要開門,但他的手停下了。
“該不會……”
瑪修注意到了立香尷尬的表情。她同樣有點無奈。
果然,門自己開了。
“哎呀,御主,您回來了。”
是清姬,用一副妻子歡迎丈夫回家的笑臉,說著含糖量超標的話。
“不好意思打擾啦,我已經沏好茶了。”
桌邊立著【源賴光】,桌子上又是點心又是茶杯。她旁邊坐著【靜謐哈桑】,想迎上去,卻又退到一邊。
“御,御主辛苦了。”她小聲地說。
立香苦笑著走進房間。這種場景已經上演過無數次,弄得他都學會察覺氣息了。房門根本防不住從者的靈子化,所以他隔三差五就能開門見驚喜。
這三位就是驚喜最多的三個,要不為什麼她們會留到最後呢。
換平時,瑪修多少會說幾句。不過今天就算了。
“說起來,三位下午就要離開迦勒底了。”她說。
清姬沉下了臉,手中的扇子搭在額頭上。賴光表情嚴肅,緊緊按住她的刀。靜謐兩隻手背在後面,搓來搓去。
三人的目光互相交匯。最後同時認真地看向立香。
“御主!”
“請告訴我們!”
“送回的順序!”
順序?瑪修和立香都是一愣。這還要什麼順序?送回一個之後,也就是二三十分鐘的工夫就能送回下一個。
立香撓撓臉頰。
“有什麼意義嗎?”
“有啊!”清姬使勁揮著她的小拳頭,像是要哭出來,“在離開您之前,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分個高下!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當然,媽媽我一定會留到最後,對吧?”
賴光用與清姬不同的平和語調說著。然而跟她處久的立香知道,這話裡滿滿都是威脅。
【坂田金時】也是夠慘的。
“我覺得,讓御主苦惱,不好。不如咱們抓鬮決定吧。”
靜謐貌似提出了公平方案。但她說話的同時不停地給立香眼神,是那種楚楚可憐,讓人不由得會同情的眼神。
這孩子來迦勒底以後越來越腹黑了。
“三位,請冷靜。”
瑪修試圖讓大家好好說話。然而她們不會聽,只管盯著立香,大有決戰的架勢。
岩漿游泳社可不是說著玩的。
叮——
就在立香想逃走的時候,牆上的對講視窗亮了,現出達·芬奇的臉。
“啊,不好意思藤丸君,打擾你們卿卿我我了?”
“沒有沒有!”立香簡直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走過去,“有事嗎,達·芬奇親?”
“嚯嚯,看來我救了你一命呢。好啦,你和瑪修到管制室來吧。”
“出什麼事了嗎?”
達·芬奇壓低眉頭。
“恐怕是牽扯到全世界的大事。”
四小時前,迦勒底檢測到了多個模糊的,疑似聖盃的反應。但是無法確定位置,連是否真實存在也無法確定,就像水中倒影一樣模糊。
三小時前,迦勒底收到魔術協會的訊息。世界多地遭到身份不明敵人的入侵,時間和迦勒底發現聖盃反應的時間幾乎一致。
敵人出現得毫無預兆,主要目標是軍事基地。遭到偷襲的地方無一例外,迅速崩潰。士兵們不要說驅逐敵人,能活著逃出來都是萬幸。
立香聽得有些糊塗。
“那個,達·芬奇親,你說聖盃我懂。身份不明的敵人……”
“具體來說呢?”瑪修也問道,“是哪個國家的軍隊嗎?或者某些魔術性質的存在?”
達·芬奇抱著胳膊苦惱了一會兒。
“很遺憾,就連天才的我也無法找到合適的說法,你們還是自己看吧。放出來。”
“是。”
兩個工作員答應著。不一會兒,管制室半空的投影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張張照片。
“這是美國阿拉斯加軍事基地的影像,那就是敵人。”
立香和瑪修看得目瞪口呆。
敵人全都穿著黑衣。但怎麼說呢,感覺那不是衣服,而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就像面板一樣。臉也是一團黑,完全看不清五官。
他們的裝備更讓人看不懂。有現代槍械,有冷兵器。有的乾脆讓人叫不出名字,看起來很先進的樣子,外形就和科幻電影裡的未來武器一樣。
落差巨大的裝備,集中在形態詭異的入侵者身上。
“這到底是……”
立香放棄了思考,疑惑的目光投向達·芬奇。達·芬奇回敬他的同樣是不解的神情。
“就如你們看到的,入侵者的身份完全不明,甚至不像人類。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加上他們能迅速對多處軍事基地同時發起偷襲,背後肯定有了不得的組織在運作。”
“那各國怎麼應對呢?”瑪修最後看了眼照片,焦急地問。
“最初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目前勉強算是僵持。但想翻身也很困難吧?”
達·芬奇指向照片。
“因為入侵者不僅數量眾多,而且是神兵天降。”
“從天上來的?”立香下意識地抬頭。
“名副其實哦。據說是天上落下一道光,然後入侵者們出現。這種進攻防不勝防,所以局勢仍然很不樂觀。”
“太糟了。這會不會和疑似聖盃的反應有關?”
“也許吧。不過我更在意的是……”
畫面變化了。照片分到左右兩邊,地球的影象浮現出來。
達·芬奇指向最北部。
“……一個超大的空間撕裂反應,在北極,兩個小時前發現的。”
“難道說?”
立香和瑪修同時想到了某件事。達·芬奇會心地笑起來。
“哼哼,你們想得沒錯,那個撕裂反應非常接近特異點。換言之,該咱們出場了!”
這是魔術協會迫不得已做出的決定。
要想打破現狀,就必須進入特異點調查。而有能力突入疑似特異點的,只有迦勒底,
得知迦勒底還剩下數名從者,協會與聯合國協商後,允許迦勒底再使用一次靈子轉移。只一次,徹底解決那個特異點。
一個小時後。
“藤丸立香,準備完畢!”
帶著清姬,賴光和靜謐,立香穿好魔術禮裝,前來報到。
考慮到特異點不確定的環境,達·芬奇要他穿的是第五真說要素環境用禮裝。曾在第七特異點使用過,連神代的以太環境都能抵抗。
管制室裡,迎接立香的是達·芬奇,瑪修,被達·芬奇硬拽來的刑部姬。
和一個很久沒露面的男人。
“福爾摩斯先生?”
“呀,這次也要辛苦你了,藤丸君。”
福爾摩斯一如既往地託著菸斗,露出自信而颯爽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轉瞬即逝。
他的目光集中在面前的地球模型上。立香注意到福爾摩斯的表情,那是發現了某些重大異常時的專注。
“有什麼問題嗎?”
福爾摩斯嘬了口菸斗。
“確實,有一些。畢竟這次的事件不僅突然,而且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
“現階段只是推測而已……”
“好啦,別賣官司了。”達·芬奇有些生氣地說,“明明剛才你還告訴我來著。”
“因為我細想了想,覺得這不能算是推論。”
眼看福爾摩斯又要化身謎語人,瑪修趕緊出來圓場。
“那個,福爾摩斯先生。時間緊迫,機會也只有一次。不管是什麼推論都會有用的。”
“嗯,有道理,華生。”
又嘬了下菸斗,福爾摩斯的目光落在立香身上。
“直說了吧,我認為現在不應該突入疑似特異點。”
眾人一時無語。
“請問這是為什麼?”賴光上前一步。
福爾摩斯嘆了口氣。
“因為這可能是個陷阱。”
“陷阱?什麼意思?”靜謐也問道。
“字面意思。”福爾摩斯敲敲菸斗,“想想看,軍事基地遭到入侵,聖盃反應出現,然後疑似特異點形成。”
和福爾摩斯混了幾個月,立香已經能跟上他的思路了,馬上反應過來。
“順序,反了?”
“沒錯。按照過去的經驗,特異點和聖盃反應就算不同時出現,至少在咱們這邊,也應該是先發現特異點,然後才是聖盃。”
“但這不是絕對的吧?”
“的確,不過這次就很不正常。”
福爾摩斯托住了下巴。
“入侵者出現的區域都能檢測到空間傳送反應。也就是說,可以認為他們是直接傳送到各個軍事基地的。如果這和聖盃與特異點有關,那為什麼在如此密集的傳送進行時沒有發現特異點,偏偏在攻擊開始兩個小時後,發現了‘疑似的’特異點呢?”
抬頭望了眼那旋轉的地球模型,福爾摩斯的目光越發犀利。
“彷彿是敵人在入侵的同時,故意給我們反擊的機會一樣。”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這是從福爾摩斯口中說出來的判斷,如果你覺得有道理,那麼它八成就是事實。
“那,那咱們是不是該歇著?”
見沒人說話,一直沒吭聲的刑部姬小聲叨咕了一句。
“誰說歇著了?”
達·芬奇給了刑部姬一個眼神。刑部姬哆嗦一下,頹廢地低下頭去。
“公主就知道……”
“就算咱們想歇,魔術協會也不答應啊。不管怎麼說,既然有能弄清入侵者身份的可能,就只能去嘗試了。”
達·芬奇用徵求的眼神看向福爾摩斯,福爾摩斯慢慢點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沒辦法呀。”
“嗯。那麼。”
達·芬奇高聲宣佈。
“藤丸立香,我以代理所長的身份,命令你進入北極的疑似特異點收集情報。特別是關於入侵者的應對措施,然後消除特異點!”
“是!”
“清姬,源賴光和靜謐哈桑一同前往,刑部姬留下待命!如果那真是陷阱,咱們必須有能行動的其他從者。大家務必小心,咱們對那個特異點的情況一無所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清姬,源賴光和靜謐都點頭稱是。刑部姬是一百個不願意,被清姬一瞪,只好拉著長音說了聲“是”。
分撥已定,達·芬奇向所有工作員發出命令。
“準備框體!各就各位!”
與此同時,迦勒底外。
忘了說了,迦勒底基地位於南極,風雪是家常便飯。今天這時候也一樣,不過天氣晴朗,風雪不如平時猛烈。
離迦勒底很遠的地方,走著兩個人。
“啊,景色真好。”
是蛇影的Caster和Saber。Caster遙望遠處的迦勒底,心情愉快地說了句。
“看來沒有偏離太遠,Saber。”
Saber的語氣堪比這南極的溫度。
“能找到就好,開始吧。”
“沒問題,你儘管去,需要撤退的時候我通知你。我也可以隨時支援哦。”
“想支援隨你便,但別礙我的事。”
說完,Saber握緊手中的刀,突然一個加速,朝著迦勒底飛奔而去。
“哎呀,真冷淡。”
Caster自言自語,笑著抬起手。掌心裡升起三個火球,圍著他飄動。
“那麼就來看看,傳說中的迦勒底有多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