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盧綰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下。
他捧著錦盒最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夾層中。
然後,把那六塊磚又塞了回去,讓一切恢復如常。
“告訴世子,本王要去舞陽侯府混飯吃!”
丟下這話,盧綰揹著雙手走出了盧家老宅。
僕人們答應了一聲,去找盧棄,卻發現他並不在房中。
長安城西北角,橫門以內,東西兩市之間的街道上。
紅日初升,街道上漸漸有了行人。
“啊,死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街道上馬上亂了。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動!”緊接著,一隊剛剛出現在街道入口處的巡街將校,手按腰間長劍,喊嚷著衝向了出事地點。
“死人,哪裡死人了?”
行人同時張望的地方,汲蠻嘀咕了一句,翻過身仰躺在了地上。剛才有人看到他撲倒在地上,誤以為他死了,才喊嚷的。
“箭,他身上有弩箭!”
有人驚呼了一聲。
馬上就有人說:“原來是刺客!”
這些人全都聽到了巡街將校的喊嚷,被迫留在了原地。
此時此刻,他們除了擔心自己會不會牽連其中,就剩下了站在原地注視著汲蠻的一舉一動。
“我乃遊俠,並非刺客。”
汲蠻望著升起的太陽,用虛弱的聲音為自己辯解了一句,然後,眉頭皺起,眼睛微眯,牙關一咬,先拔下了胸口上的弩箭。
昨天晚上離開盧家老宅時,由於失血過多,汲蠻的意識很快變得模糊。憑著堅強的意志力,他才勉強逃到了這裡。然而,還沒來得及拔掉身上的弩箭,他便暈倒在了街道邊。
市,向來陰氣重。
東西兩市之間的街道上,陰氣更重。
從有長安城開始,好多怪事都發生在這條街道上。
因此,夜晚巡街的將校一般不會來這裡轉悠。他們要維持東西兩市及這條街道的治安,也會在太陽昇起來之後。
這就是汲蠻為什麼拼了命也要逃到這條街道的原因。
也是他為何在街道上撲倒了一個晚上,也沒人發現的原因。
“我乃遊俠,並非刺客!”
汲蠻把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作勢要拔左臂上的弩箭。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蒙面人突然從高處跳了下來。
“走!”蒙面人沉聲說,把汲蠻從地上扶了起來。
“站住,你要幹什麼?”
“沒看到中尉府在辦差嗎?!”
奔跑的將校看在眼裡,立刻拔出腰間長劍,衝蒙面人喊嚷起來。他們並不知道汲蠻沒有死,還以為蒙面人想要把屍體偷走。
公然盜走屍體,無異於毀屍滅跡。
這在中尉府看來是很重的罪。
將校們絕對無法容忍,奔跑地更加快了。
“走!”
蒙面人看了看將校,架起汲蠻左臂,縱身躍起,翻過臨街的牆壁,瞬間消失不見了。
“追!不能讓他把屍體盜走了!”
將校們就近翻過臨街的牆壁,在另一條街道上喊嚷了起來。
站在原地的人們面面相覷,真想告訴消失在牆頭的校尉們那並不是個死人,卻沒有機會,只好任由他們自己發現真相了。
半個時辰後,長樂宮附近的某條僻靜街巷裡。
蒙面人回頭看了看,架著汲蠻走進了街邊的土地廟裡。
“盧義,你如此救我,就不怕被你主人知道嗎?”
蒙面人正準備讓汲蠻躺在一堆柴草裡,汲蠻忽然說話了。
“小義哥救你,是我安排的。”
盧棄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打量著汲蠻慘白的面龐,語氣中充滿了歉意:“只可惜我們找了你一個晚上,剛剛才找到你。”
“你有如此好心?哼!”
汲蠻咬牙切齒地說。昨天晚上那些機關暗箭,不用多想,絕對是盧棄的手筆。為了表達對盧棄人品的不齒,盧義鬆手後,汲蠻並沒有躺倒在柴草裡,而是倔強地拄著鈍劍站直了身子。
“有些事,你可能無法理解,不過,我們燕王府也並非有意要傷你,昨天晚上,你要是不去刺殺先生,就不會受重傷。”
說話的同時,盧棄望著盧義點了點頭。
盧義沒有絲毫猶豫,從懷裡摸出生骨膏交到了汲蠻手裡。
“哈哈哈!”汲蠻仰天大笑,把生骨膏又還給了盧義。
“實不相瞞,那日在淮陰侯府外,假扮成中年人想給你們點顏色的看人正是我,我汲蠻師承大俠蓋聶,乃豢龍氏後人,除了好打不平,此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確保神龍不被世人騷擾。”
笑聲落盡,汲蠻右手拄劍,中了兩支弩箭的左臂艱難地彎曲,用左手捂住胸前淌血的傷口,蒼白的臉上盡是豪氣。
“我才不管對方是王侯還是將相,只要有人敢打神龍的主意,我便要竭盡全力要了他的命,為神龍的安危消除隱患!”
“你說這些話,我並不懷疑,但是你的時機不對。”
盧棄的眼睛眯了眯,猶豫了一下說:“另外,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做的就是想要刺殺我的老師,我的老師雖說有些食古不化,但是,他和父王,還有小義哥一樣,都是我親人,誰要是敢打我盧棄親人的主意,就別怪我燕王世子不客氣了!”
“小義哥,幫他用藥治傷,我只是想讓他長點教訓,並沒想過要他的命。”不等汲蠻再說話,盧棄望著盧義叮囑了一句,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土地廟。
與此同時,舞陽侯府。
盧綰突然出現在大門前,樊家守門的家丁立刻緊張起來:“燕王,您,您怎麼來了?小人這就通知我家侯爺,出門迎接。”
“不用這麼麻煩,本王只是來串串門。”盧綰擺擺手,在家丁注視下,大搖大擺地邁過門檻,走向了侯府深處。
“哎呀,壞事了,燕王今天真不該來!”
盧綰走出去好遠後,家丁終於反應了過來。
“燕王殿下,燕王,您請留步,我們侯爺今天有特殊安排,不便見客,您改天再來吧。”家丁追著盧綰一陣喊。
盧綰彷彿沒有聽見一樣,走得更快了。
不過,他畢竟是在走,不能不顧身份地奔跑。
因此,家丁一路飛跑,很快便追上了他。
然而,樊家家丁即使追上了盧綰,一切已然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