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濟,金龍灘。

時值春末,積雪雖未化盡,但到處已經能看到點點星星的綠意。

嘩嘩譁。

龐大的運糧隊順利到達。

守軍早就盼著這一刻。

各船剛剛拋錨,無數小兵便眉開眼笑地紛紛上船去搬運糧食。

一片歡聲笑語中,唯有李荷白是個異類。

他黑著張臉從廣訊號上走了下來。

任寧剛好瞧見小舅子的模樣,不由哈哈大笑。

“荷白你那是什麼臉色?我們是運送補給的,船隊平平安安到達不好嗎?”

這傢伙是想打仗想瘋了吧。

哼哼。

李荷白沒好氣地哼了兩聲,沒功夫搭理自家姐夫。

他們一路東來,在整整近六天的時間裡,南方偶爾出現一些倭寇的眼睛船。

但它們都遠遠地盯著,根本不敢靠近。

至於大型的艦隊則一支都沒有。

可謂白白浪費了不少人的期待。

“走,帶你去見蕭將軍。”任寧只得給他找點事作,“沒準他會讓你去打倭寇的糧食島。”

至於任寧自己,離開了這麼久,當然是先趕回軍團駐地。

“走走走。”李荷白這才提起精神。

他回頭招呼魯平安,“老魯,發什麼呆呢?這裡又不要你管,一起去見蕭將軍。”

“來了。”魯平安跟了上來。

一行人進了平倭軍駐地。

中軍大帳裡,蕭綱正在埋頭書寫著什麼,聽見腳步聲也不抬頭。

“見過蕭將軍。”

“嗯。”蕭正應了一聲,“先坐!事情不急的話,等我先理清手頭這點事再說。”

三人自是沒意見,坐下來慢慢地喝著茶。

好一陣子過去,蕭正終於忙完了活。

他抬頭一看,直接愣在那裡。

“任寧?你怎麼在這?”

三人相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將軍,”魯平安開口,“我們幾人一起從華陽郡護送糧食過來,剛剛上岸。”

蕭正點頭,目光落到相對陌生的李荷白臉上。

“這就是鎮南關李荷白李將軍吧。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禮節性地寒喧,說著說著目光又溜回到任寧臉上。

糧草供應何等重要,這種大事蕭正當然清楚。

但手頭的資料只顯示運糧船由玉龍艦隊和鎮南關艦隊負責護送,根本沒提到任寧的名字。

任寧反應很快。

他皺了皺眉,“蕭將軍,難道是星落髮生了什麼事?”

“沒有,”蕭正回過神,刷地站了起來,“冰天雪地的,星落能什麼事?”

說著,他下意識地瞄了眼案頭,心裡飛快算了算時間,頓時反應過來。

“不過你們軍團的確有些急事。要不,任將軍你先回去?”

“馬上。”任寧不敢殆慢,又聊了幾句後帶上雷二匆匆離開。

通往百濟都城的驛路修得不錯。

不過因為地上有積雪,直到夕陽西下,兩人才趕到星落駐地。

在平倭軍,基本沒什麼人認識任寧;但到了這裡,認識他的人就多了。

兩人一路往中軍走,不時有人跟他打招呼。

“任將軍好!”

“任將軍好久不見,剛從哪回來呀?”

……

任寧四下張望。

雖然沒見什麼異樣,但他也不奇怪。

而且只要有人問,任寧就哈哈地回應。

“大家好,好久不見……”

進了中軍大帳,裡面坐了一圈將軍和軍師,個個笑容滿面。

然而有些人面前的茶杯還是空蕩蕩的,顯然剛從其他地方趕過來。

“見過各位將軍和軍師。”任寧左右一瞧,卻沒見韋君謙。

正疑惑著,中軍大將莫定山朝他招了招手。

“任寧回來了?還站著作什麼?既然回來了就快過來坐下。”

“是!”任寧收起心裡的疑問,按著慣例,走到前鋒大將身邊坐下。

“家裡怎麼樣了?”楚今定邊跟他扯家常,邊將幾份情報遞過來,“這幾天你都在船上,訊息不靈通。先看看這些情報吧。”

“謝將軍關心。家裡還好,兒子也很健康……”

任寧隨口應了兩句,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很快他目瞪口呆起來。

“不急,你慢慢看。”主位上的莫定山微笑,“我們有的是時間。”

“對啊,”其他人哈哈大笑,“我們現在人在百濟,與雲垂本土相隔千里,有的是時間慢慢理清關係。”

任寧點頭,重新一字一句地讀起情報來。

一讀就讀了兩盞茶的功夫,他才將手中情報放下。

“難怪……”

任寧腦袋轟隆一聲。

難怪他在秦王府第一次見到晴貴妃時,金手指下竟然出人意料地顯示鮮亮的綠色。

也難怪永為帝師的太師府,當家主母一直拒絕將他列入族譜。

……

“任寧,”莫定山看著他臉上翻滾的五顏六色,正色道:“韋將軍現在不在,但本將可以替他說一句話。”

“那就是你現在在軍團的身份和地位都是自己用戰功一刀一劍掙回來的,與皇族的身份無關。”

說到這,他頓了頓。

“事實上我們這些人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的確切身份。”

“謝將軍。”任寧點頭。

他自然清楚自己是怎麼樣升上來的,渾身上下的傷疤就是最好的證明,可以說絕對的問心無愧。

“韋將軍人呢?”

哈哈。

滿廳的人大笑,莫定山指了指北邊。

任寧反應過來,不由狠狠吃了一驚。

“將軍怎麼自己親自去?”

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哈哈。

莫定山大笑。

“韋將軍常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身份是個好東西,他親自北上,比我們這些人加起來都要有說服力。”

“再說了,我們出來當兵的,就是隨時與意外和危險作伴。要想安寧的話,就不要出來當兵了。”

“說的是。”任寧瞭然,然而還是有些擔心。

咳。

莫定山只得補充,“將軍現在很好,前些時候還給根井正人挖了幾個坑。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任寧這才鬆了口氣。

譁。

忽然,莫定山從主位上站了起來。

“任寧,情報你也看了,現在你多了個親王的身份。如果想回雲垂受封,我們會立即派船將你送回去;如果想留下來繼續當軍團副將,我們當然也支援。”

嘩啦。

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望著任寧。

咳。

身邊的前鋒大將咳了一聲。

“老莫,你這麼說我就不中聽了。正所謂千金易得,良將難求。憑什麼任寧不能當親王的同時也擔當我們的前鋒副將?”

“就是。”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雲垂沒有哪條曆法寫著親王不能當將軍吧。”

“肯定沒有。”

至少夷光大長公主曾經就是一名領兵的將軍。

任寧思思細索了一陣,半晌才開口。

“多謝各位將軍和軍師的關心。”

“在來百濟前,我在星瀾大運河附近見到了管將軍。他說沒有韋將軍的命令不要回雲垂。我當然聽將軍的。”

“至於這個親王,”任寧微微一笑,“我還是要當的。”

畢竟,莫定山剛剛說了,這個時代,身份是個好東西。

有了身份,才能做很多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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