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

“恭喜董公子,賀喜董公子。”

“恭喜董公子得鄉試甲榜第二。”

放榜當天,相熟中舉的學子們相約在望月樓慶祝,考生中有不少外地趕來,在客棧落腳的,董清舟一是盡地主之誼,二是這些考中的考生以後定會入朝為官,以廣結善緣的目的,宴請大家。

在場的所有人中,董清舟的排名最高成績最好,這頓飯又是他宴請的,大家自然會上前恭維他。

董清舟一面假裝謙遜,一面享受著眾人的恭維。

他雖然只是董利方的嫡三子,家產他是繼承不到的,但畢竟也是嫡出,母親疼愛,兄長照拂,論智謀,他遠超兩個哥哥,論才學,他一次科考就中了舉子,又是以甲榜第二的好成績。

如今,父親對他也另眼相看。

董清舟一直保持著微笑,認識他的人都說他熱情灑脫,溫潤如玉,為人和善,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頭狼偽裝成一隻羊有多累。

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角角落落,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視線。

虛假的,偽善的,又如何呢,大家還不都是捧著他,敬著他,這就夠了。

董清舟樂於看別人虛假的一面,更加願意挖掘人性中的惡,看著別人一步步在他面前暴露本性,別提多爽了。

只是......

董清舟在心裡嘆了聲氣。

最懂他的人卻不在這裡。

在袁府第一次見到林凡,董清舟就發現他和別人不一樣。

所以他極力想拉攏林凡,沒想到林凡輕而易舉的看透了他。

董清舟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年的時間裡,別說旁人,就連父母都不曾真正看透他,看林凡僅用一天,便將他看了個通透。

董清舟覺得既驚愕,又有趣。

後來他發現林凡和自己一樣喜歡隱藏。

董清舟喜歡隱藏心中的惡,而林凡喜歡將自己的全部都隱藏起來。

好啊,你越是想低調,我就越是讓你暴露在眾人面前。

董清舟舉起酒杯突然說道,“今日乃是我們鄉試高中的日子,我們都是榮州學子,定然要相互扶持,互幫互助。”

“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

學子們都起身舉著杯應承道。

董清舟露出無奈又難過的表情,“只可惜我們的林解元,並不在場,似乎也不願與我們為伍。”

此刻包廂裡突然安靜下來。

他們這才注意到,林凡不在。

以前因為那首詩,林凡的人緣很不好,學子們都跟風的抵制林凡。

但畢竟不是所有的學子都在寶元寺的竹林提過詩,沒提過的也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到。

慢慢的,有很大一部分人不再敵視林凡,只是把他當作高傲自大之輩,不願與之交往,但也沒有主動找林凡麻煩。

再來了隨著林凡一次兩次在鄉試中甲榜第一,他的學識被一部分人認可,偶爾也會有人在背後讚許他。

當然也有一部分在竹林提過詩,本就覺得自己被林凡冒犯了,又看到他接二連三的考取好的成績,心生嫉妒,更加厭惡林凡。

董清舟的話一出,就有一些嫉妒林凡的學子開始幫腔。

“董公子特意下了帖子邀請林凡,可那林凡擺起瞭解元架子,不願與我們為伍。”

“說不定林凡此刻正在府中宴請考官和達官貴人呢。”

“我可是聽說,本來林凡的策論已經被判定不取,是謝少師以官職保舉,才把他抬起來,你們猜他有沒有後臺。”

“只是一個解元,就開始攀附權貴了,明年開春還有會試,能不能考中還不一定呢。”

董清舟見大家的情緒到位了,惋惜的搖搖頭,“他是袁老的愛徒,謝少師也是袁老的徒弟,傳聞謝少師尊師重教,對袁老極為尊敬崇拜,可能也是沒辦法而為之。”

他輕聲嘆氣繼續說道,“我派人去請了幾次,都沒有請來林公子,想必他真的有要事在身吧。”

大家酒過三巡,都有些上頭,說話也開始沒有分寸起來。

“要事?哼,我看就是攀附權貴吧。”

“走,咱們也去看看,堂堂榮州解元在放榜當天到底在家中宴請誰。”

董清舟馬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這不好吧,畢竟林公子是解元,萬一我麼在他家中衝撞了其他大人,總是臉面上不好看的。”

“如果真有其他大人,我們就排隊敬酒,也讓咱們這些布衣出身的學子見見世面。”

“對,走走,咱們現在就去。”

“走。”

“走,走。”

董清舟臉上惶恐萬分,趕緊上前阻止。

但是領頭的學子已經走出酒樓。

董清舟咧了咧嘴角,輕蔑一笑,然後跟在人群后面,朝楚府的方向走去。

......

丫鬟小廝們從來沒有過在主院上桌吃飯的經歷,雖然楚瑾對下人們也是極好的,但畢竟主僕有別,除了靈兒,其他下人沒有同桌吃過飯。

大家自然是把這份感激全都算在了林凡的頭上。

輪著番的給林凡敬酒。

林凡也不端著,只要有來敬酒的,他都一一回應。

楚府裡比過年都熱鬧。

最高興的是廚娘,今天連望月樓的大師傅都給她們打下手,被她們差使,以後遇到別的府的廚娘也夠好好吹噓一番的。

林凡正在喝著大家的敬酒,突然聽到門外吵吵鬧鬧的聲音。

負責門房的小廝趕緊去開門。

“誒,你們誰啊。”

“我們林公子不方便見客。”

“誰讓你們進去了。”

“誒!”

小廝根本攔不住硬闖的學子。

“我們今日就是要看看林解元不屑和我們吃酒,到底是在宴請誰。”領頭的學子邁著大步推開小廝,幾杯酒下肚全然沒有了讀書人的風骨。

人群熙熙攘攘的已經走到主院,楚瑾一個跨步擋在了林凡前面。

這種被保護的感覺,總讓林凡有點無奈,其實他不需要,但卻挺享受的。

學子們一進來,丫鬟下人們就都站了起來,看向他們。

“你們夜闖楚府,究竟要幹什麼?”楚瑾擋在眾人面前沉聲說道,她發現他們都是新晉的舉子。

領頭的學子認識楚瑾,知道她打死老虎的事蹟,自然是不敢造次的,客氣的說道,“我們聽說林解元在家中宴請,特來討杯酒水喝,不知林解元宴請何人啊?”

天色晚,燈光暗,學子們又都喝了不少酒,只看到院子裡擺了五六桌酒席,但是席間坐著什麼人,他們都沒看清。

討杯酒?林凡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既然各位同窗想喝酒,直說便是。”林凡拱了拱手。

按理說如果有身份地位高的客人在場,這個時候早就走出來了。

期間大家都在往桌上張望,也沒看到謝少師的身影,倒是發現了奇怪之處。

錢多多向前一步,揚著下巴,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你們要是缺喝酒的錢可以跟我說,請幾位窮舉子喝酒的錢,本姑娘還是有的,今日是林解元的家宴,席間也都是楚府的丫鬟小廝,不過如若不嫌棄,想與之共飲,我們也不缺那仨瓜倆棗的多一兩雙筷子。”

錢多多富婆的豪橫被她演繹的淋漓盡致,根本不像平時大大咧咧沒啥腦子的樣子。

難道平時錢多多都是裝的?

不可能。

裝不了那麼像。

林凡又發現了錢多多的另一面,果然啊,這人啊,都是要慢慢觀察的。想來也是,能在小小年紀就成為榮州第一富婆,肯定是有些東西的。

這時已經喝的滿眼昏花的學子們才發現在楚府吃席根本不是什麼達官貴族,而是楚府的丫鬟下人。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林凡如今已經考取解元,竟然會在中舉的第一日宴請府中下人,還跟他們同吃同席,似乎還在跟他們敬酒。

學子中有不少高門大戶,在他們的家中從來沒有過這種行為,這是不合禮數的,荒唐的。

而也有一部分學子本來就出生在窮苦人家,自己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甚至有些為了供他們讀書,還去富戶家裡做下人賺些錢填補家用。

此時此刻他們羞紅了臉,酒也醒了,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抱歉林公子,我們多有打擾。”

“實在抱歉,我們走了。”

“打擾了林公子。”

“打擾了。”

學子們紛紛躬身向林凡施禮道歉,羞愧的倉皇而逃。

在人群向外走的間隙,林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董清舟正欲轉身。

“董公子。”

董清舟瞬間滿臉堆笑的轉身,雙手抱拳,“林公子,打擾,打擾。”

“董公子來都來了,不喝杯薄酒再走嗎?”

“不了,不了,我也是路過,順路而已。”

林凡似在思考,微笑著說道,“董公子在北邊的望月樓設宴,宴會結束回東邊的司馬府,卻能轉上一圈特意路過位於東邊的我家。還真是路過啊。”

董清舟尷尬的眼皮直抽。

林凡拱拱手,“董公子,慢走不送。”

董清舟灰溜溜的逃跑似的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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