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耶律延秀倒也沒有糾纏，她望著趙穆笑了笑說道：“呵呵！既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和親之事，便暫且放下吧。大宋皇帝陛下！今日小女已經見到了心上之人。心中已無遺憾。待小女回返驛館後，國書明日便呈上。”

哲宗回答道：“好！希望我大宋和貴國這一次就真的再無兵戈之禍。”

耶律延秀對著哲宗行了一禮，隨後便說道：“容小女告退！”

哲宗回答道：“送公主殿下！”

得到哲宗的准許後，耶律延秀便轉身離開了。不過在離開的時候，她又是饒有興致的看了趙穆一眼。

她走後，今日大朝會的事情也都處理完了。哲宗隨即宣佈散朝。文武百官行禮之後，都走出了殿外，隨即各自回到各自的衙門，各司其職去了。

而趙穆並未回府，而是直接前往面見哲宗。

趙穆便又在哲宗這裡蹭了一頓早飯。

君臣二人同屋而食，哲宗端著一碗粥問道：“皇叔可還有什麼要事？”

趙穆回答道：“要事臣倒是沒有，只是有兩件小事。而這第一件就是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又加封臣的事情。之前陛下已經為臣進爵，這又加封官職是否”

哲宗笑道：“皇叔今日也看到了，並非是朕想這樣。而是那位趙國公主擠兌朕，皇叔乃我大宋第一功臣，若是不加封皇叔，豈不是讓遼人恥笑？”

趙穆看著哲宗的表情，他總感覺這是哲宗早就想好的，就是在特意加封他。耶律延秀的話，只不過是個藉口罷了。他正好借題發揮罷了。不過他是皇帝，趙穆倒也不能直接戳穿。

趙穆於是說道：“既然加封微臣並非是陛下本意，那微臣乞求陛下將微臣的官爵再削了去。讓臣官復原職。”

哲宗擺擺手笑道：“哎！朕乃大宋天子，金口玉言。在朝堂上當眾加封的皇叔，文武百官亦無意見。這讓朕如何收回？況且這太師之位，皇叔也受得。”

望著哲宗那滿臉的笑意，趙穆現在心裡直犯嘀咕。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哲宗要特意的加封他。如果只是為了拉攏他，向他示好。完全不必如此。真要加封一個司空，司徒的官職足夠了，就算加封太師，也不必加封什麼上柱國。

他感覺哲宗這有意的提拔他是另有目的。但這個目的卻讓趙穆怎麼也想不通。

不過趙穆左想右想，眼前的形勢對自己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利的。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著趙穆的眼神，哲宗也猜到了，趙穆起疑心了。

什麼事情他都能對自己這位股肱之臣說，但眼下這件事他卻是有口難言。

這件事要從趙穆離開汴京之後說起。

趙穆得勝還朝，大宋又收了大理國這麼一個藩國，本來應該是一片祥和。

而哲宗又大權獨攬，他採納了趙穆的建議，也打算勵精圖治，做一箇中興之主，未來將“宣”字的廟號，攬到自己身上。

但就在這個時候，哲宗卻發現自己患上了肺病。咳嗽出的痰中帶有血絲。

而這件事馬上就驚擾了六宮。太后，皇后，太皇太后，都一起來關懷他。

如果只是單純的關心哲宗的話，哲宗倒也不會太在意。

但是太后，太皇太后她們，除了讓哲宗保重龍體，安心調養，卻也談起了讓哲宗延續龍嗣，立儲的事情。

這個要求差點把哲宗鼻子氣歪了。

眼下哲宗雖無子嗣，但他比趙穆都年輕。而她們那態度像是他明天就要死了一樣。

不過作為一個天子，無論到什麼時候，都要面不改色，不被其他人窺測聖意。

哲宗也並未發怒，也只是含糊的答應著。

如果只是讓他延續香火後再立嗣。哲宗倒也不必這麼著急的栽培趙穆。

但向太后卻提議哲宗效法金匱之盟，先寫一個秘密的傳位詔書收藏在太后的手中。若是哲宗將來的病好了，有了自己的皇子，那麼父傳子，這道密旨便就此作廢。

但如果哲宗真的有什麼不測的話，太后也可用這道詔書撥亂反正。

向太后還對哲宗說，這是為了防止有些口蜜腹劍之人竊取大寶。

哲宗自然知曉向太后說的這個“口蜜腹劍”之人是趙穆。

哲宗非常瞭解自己的那些兄弟們，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成器。而向太后向他推薦的端王，更是個廢物點心。他除了會寫幾筆歪字，踢兩腳蹴鞠，根本不是治國的材料。

哲宗自然不想把皇位，把這即將成就不世之功的錦繡江山交到這些窩囊廢的手中。那樣會毀了大宋的百年基業的。

哲宗心裡明白，就算自己無子，那麼最適合承嗣大統的人，就是自己的皇叔趙穆。

但趙穆是太祖一脈的勳貴，儘管他們的祖先都是一個。但太宗一脈，太祖一脈卻也是面和心不和。

哲宗知道不能就這麼立趙穆為皇太叔。

如今朝中勳貴，多是太宗一脈。就算他立了趙穆為嗣皇帝，那麼趙穆也坐不穩這個位置。

當一個將軍，或許你最能打就行了。

但要想做一個皇帝，你總要底下人都服你才是。

若是手下人心不服，就算坐上了龍椅，那麼也是令不能行，政不能通，也是坐不穩這個位置的。

考慮到若是自己真的立趙穆為嗣皇帝了，那麼只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或許他死的比自己還要早。好不容易即將騰飛的國家，或許會因為這次動盪而再度變回以前那樣。

但哲宗又怕自己的身體真的撐不了幾年了。

於是哲宗下定決心，不管以後如何，他都要先保住趙穆才行。

因此哲宗才這般加封趙穆，甚至將來平定西夏後，他還打算讓趙穆成為裂土一方的藩王。

如果趙穆成為藩王，那麼他進可攻，退可守。

如果哲宗能幫趙穆掃清繼位的障礙的話，那麼將來他就一紙詔書將趙穆召回來，然後光明正大的傳位給他。

但如果哲宗失敗了，那麼將來新帝登基後，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第一個想要除掉的就是趙穆。趙穆在外面也可避過這‘換代’的血腥漩渦。

哲宗深知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道理。

因此他想一步步加封趙穆，把趙穆放在外面，讓他手握兵權。

這樣一來，即便是新帝想要收拾他，只要趙穆自己不犯扶蘇的傻，那麼他也可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