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靜安今天干活幹得格外積極。

中午太陽最大的時候,他草草啃了個饅頭就繼續拔草,一改往日必須午睡兩小時的習慣。

周翠芬又下地了,笑著問他昨天夜裡吃到大魚大肉沒有?

馮靜安抓起一把泥,直接拽周翠芬臉上,糊了滿嘴。

“死三八,你想挑撥我跟我妹妹的關係,門兒都沒有!”

周翠芬使勁兒吐出嘴裡的泥,氣得大罵,馮靜安繼續用泥砸她,每一次都朝她嘴裡扔,害她張不開嘴罵人。

作為女人,周翠芬不敢跟男人動手,只能哭著罵罵咧咧地走了。

晚上,馮靜安又去了妹妹家。

他站在大門外,從兜裡掏出兩個饅頭,笑嘻嘻地遞給馮靜柔。

“哥拔草賺的。”

馮靜柔一瞬間怔住。

馮靜安笑得有多傻,馮靜柔就有多震驚。

眼前的哥哥彷彿又回到了幼年時期,不聽話也不懂事,想把家裡的書全撕了,但是,弄傷妹妹後又會真心得自責,用心地給她塗紫藥水,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他荒唐是真荒唐。

疼妹妹,也是真疼。

聽說馮靜柔下鄉走後,他因為心疼妹妹跟爸媽置氣,哭著把家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馮靜柔攥著手裡的兩個饅頭,心情很複雜。

不過,理智告訴她,現在還不是可憐哥哥的時候。

“謝謝哥!”她擦掉眼角的淚珠,理所當然地收下饅頭。

“哥,你吃飯沒?我家今天又吃鹹菜呦!”她故意用欣喜的語氣說話,彷彿吃鹹菜是天大的好事。

馮靜安身子一抖。

“我吃完了!”

說完,立刻告辭。

被鹹菜支配了一整夜的恐懼感,已經深深刻進他的骨髓。

他實在難以想象,妹妹說她吃過觀音土。

那玩意兒,真是人能吃的嗎?

他靠著大野豬,沉沉睡去。

馮靜柔卻睡不著了。

她躺在床上,失神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水泥板兒天花板,不停地不停地給秦錚講她和她哥小時候的事。

一些原本以為早就忘記的記憶,像是突然復甦一般,全都出現在她腦海中。

他們就像是同一起點的兩條線,在某一個時刻突然分開,朝著不同的方向延伸,變得陌生,變得勢同水火,卻在不經意間又能憶起對方的好。

秦錚心疼地抱住馮靜柔。

“媳婦兒,要是你實在太心疼他的話,就不罰他拔草了……”

“不行!”馮靜柔果斷拒絕。

“改造必須進行得徹徹底底。”

現在,她已經不會再對任何人心軟了。

若是馮靜安能變好,那他還是她哥。

若是他仍想去賭,仍然要將父母拖進泥潭,那他就一輩子都在田裡改造,別想再出去!

令馮靜柔沒想到的是,馮靜安在田裡拔個草也能拔出事。

被電話叫回槐花村時,玉米地地頭上聚滿了村民。

一看到馮靜柔抱著秦安安跑來,李銀玲就喊:“哎呦,快來看看吧,你大哥強女幹周香啦!”

鄭水仙使勁兒推李銀玲一把,直接把她推進一旁溝兒裡。

“事實還沒查清楚,你胡咧咧啥呢? ”

李銀玲從溝裡爬起來,拍掉粘在身上的雜草:“我咋胡說了?人家周香自已說的,就是馮靜安把她拉進玉米地裡去的。人家閨女還能看錯?冤枉了馮靜安?!”

“我就說不能隨隨便便讓外人進村,你看出事了吧!”

說話間,李銀玲狠狠剜馮靜柔一眼。

秦安安頓時就火了,心說:【你就瞅吧,500塊錢不給你了。】

剛好他們也沒想好,該以怎樣的方式把這筆錢交到李銀玲手裡。

“李銀玲,事實要不是你說的那樣,你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馮靜柔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好欺負的女人了,視線淡淡掃過李銀玲的臉,就把後者給鎮住,再也沒敢開口。

李村生在場。

馮靜柔直接對李村生說道:“村生哥,如果我哥是清白的,我要李銀玲用村裡的大喇叭給我哥道歉。可以嗎?”

李村生點頭。

這個要求一點兒都不過分。

李銀玲想反駁,被李村生瞪了一眼,悻悻地閉了嘴。

李銀玲:嘁!裝什麼裝?城裡人了不起啊?等會兒查清楚你哥是個強女干犯,我看你還怎麼有臉在村裡混!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通道。

馮靜柔抱著秦安安走進去,就看到周香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衣服凌亂地掛在身上,勉強遮住關鍵部位,露出來的胳膊和小腿上都是玉米葉子劃拉出來的傷口。

周香用手捂著臉,一個勁兒哭。

四十多歲的馮靜安,被人押著站在一旁,臉被打腫了,眼中滿是不服。

看到馮靜柔來了,他竟“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妹妹,我冤枉啊!不是我乾的!”

馮靜安的喊冤聲震天響,委屈到了極點。

“哥,安靜。”馮靜柔開口說道,“哭解決不了問題。”

她環視四周,在場的不僅有槐花村的人,還有幾個是周家屯兒的。

一個自稱是周香二叔的男人站出來,指著馮靜柔的鼻子喊:“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這事兒沒完!”

秦安安已經在空間裡看了“遠端劇透”,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她轉動著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終於在人群的最後方看到了她想找的人。

【vocal,小子膽兒挺肥,犯事兒了還敢留在現場。】

馮靜柔聽到秦安安的心聲,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得怔住。

不太敢相信,真正強女幹周香的人竟然會是他?

在馮靜柔看過去時,那人剛好也看向馮靜柔,眼神看得馮靜柔心裡毛毛的,說不出得奇怪。

按照流程,她先問了周香。

周香一口咬定,是馮靜安見色起意,拉她進玉米地。

再問馮靜安。

馮靜安說他原本在路那邊的稻地裡拔草,聽到有女人喊救命,他就過來看看。

他舉著棍子狠狠砸了那男人的後背,那男人就跑了。

本來覺得自已是“見義勇為”,還很光榮。

沒想到,周香就是個黑心肝兒的,居然誣賴他!

“你這女的,打小吃毒蘑菇長大的吧?年紀不大嘴挺毒啊!”馮靜安氣得大罵。

秦安安:【矮油?沒看出來,我這便宜大舅嘴還挺損的!我喜歡。】

馮靜安驀地怔住。

轉過身,錯愕地死死盯住秦安安。

他剛才聽到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已的幻覺。現在這聲音就在他耳邊,還叫“大舅”,現場只有秦安安一個小女孩子……

馮靜安腳底忽得騰起一陣寒意。

突然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暈過去之前,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這小外甥女兒,莫不是個妖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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