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宴會結束,為了避免一些瑣事,宴會上的達官貴族和宮中之人都封口了,誰也不敢提她們的存在。
但維術不放心,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選擇用比較麻煩但很保險的方式,讓西洲抹去了與她們有關的記憶。
住了一段時間,這皇宮倒也沒讓她感覺厭煩。
黃昏的暖陽透過閣樓的框景的紗簾,維術懶惰地趴在軟塌上,一旁的南海梨木的桌子上還有一盤未破的黑白棋局,青瓷上放了精緻淡雅的四季梅,殘剩的糕點。
她手伸出框景外,兒鳥落在她手指上,玩了一會。
維術轉過頭,白酒卿坐在她對面的太師椅上,手上輕輕晃著一盞茶,眼睛看向框景。
維術以為西洲在看外頭的黃昏,翠鳥,鮮花的搖曳。
然而白酒卿眼裡維術才是最好的風景,讓她移不開眼。
“縱然悲涼也是情。”
維術美目微蹙,她翻過身子,手撐在窗臺上,銀鈴作響,月白的紗衣垂落肩下,玉簪隨意挽起的青絲有些凌亂,她揹著框景,暖陽透過她的髮絲,成了一縷金絲。
“何為?”維術抬眸問。
白酒卿垂目,沒有直接回答,將手中的茶倒入盆栽裡。
“無意間說的,別在意無關緊要之事。”她輕輕放下茶盞,抬起眼睛,微微一笑說:“上回說要帶你看煙花沒機會,今天正好是月秧節的前一天。晚上還有燈會。”
白酒卿雖然在笑,但好像不太一樣,這個笑有些牽強。
維術“嗯”了一聲,起身前去梳妝檯前收拾了一番,些許是太久沒穿這種型別的衣裙,倒騰了許久都沒穿上。
最後還是穿上了從劇組裡帶走的衣裙,金絲繡白色鎏金裙,棗紅色海棠金絲紗衣。
白酒卿幫她挽起頭髮,插入幾隻玉釵。
“嫌棄我麻煩了?”
“你什麼時候不麻煩?”白酒卿反問道,她走下閣樓,打閣樓的門。
“姑娘,有什麼吩咐老奴的嗎?”
站在門口的是小時候照顧南國君奶孃,也是心腹。
原先已經被送去養老,但不久前她又被請來了。
“吾要出宮,勞煩嬤嬤準備一下。”
“老奴明白,想必姑娘並不想露面,可皇宮內只允許皇上和皇后能在宮道用馬車,這事老奴要向皇上請示一下。”
維術抓住白酒卿的肩膀,探出一個頭,看著這個嬤嬤,只有三十多左右的樣子,身上卻沒有任何修為。
“你用過駐顏丹和永肌丹?”
嬤嬤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老奴一階凡人從未用過。”
維術也不再過問,也不拆穿,便讓嬤嬤走了,看著嬤嬤離去的背影,三四十歲的容顏,十幾歲少女肌膚,68 歲的骨骼。
修真界的煉丹師很少,每一顆丹藥價值連城,能煉出駐顏丹和永肌丹的估計沒多少人。
何況是一介凡人,不可能擁有這東西,畢竟這裡還是弱肉強食的修真世界外加封建王朝。
不管這南國再有錢,再繁華,都只是表面現象 。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論是繁華還是落盡,普通老百姓也吃不上飽飯。
大多吃的都是湯餅麥飯,硬邦邦,吃下去難以消化,那東西砸人倒是一砸一個暈。
國家興盛的也不過糙米慄飯,煮飯也只捨得放一點。
什麼大魚大肉那都是給富人吃的。
不久一輛裝飾繁華金龍雕刻的馬車進入紅牆青瓦的宮道,
淑妃望著那輛君王出行的馬車,站到了一旁行禮。
馬車行駛過時,微風拂過,掀起簾子,無意間淑妃見著了一張帶著黑色面紗的側臉。
雖沒看清,倒也知道這是陌生的面孔。
她望著前面漸行漸遠的馬車:“看到了嗎?裡面的人不是皇上。”
“娘娘也無需擔心什麼,可能只是新來的丫頭,正好皇上想讓她進去伺候。”侍女說。
淑妃搖了搖頭。
馬車上之人的氣質,神情像是不可褻瀆的神明。
到宮外時已經天黑了,他們在宮門換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來到了長京街,長京燈火通明,繁華昌盛,人煙稠密,街上到處都是叫賣各種各樣的玩意。路邊的小表演,異鄉人的舞蹈。
“桂花糕怎麼賣?”維術走到一個小攤前問。
大娘道:“5 銅錢一塊,兩位夫人要不先嚐嘗。”
白酒卿拿起桂花糕,率先嚐了一口,笑著說:“味道不錯。”
維術道“我也嚐嚐。”
白酒卿直接把桂花糕送到維術嘴邊。
維術也沒在意這個桂花糕被咬過,咬了一小口,細品了一下,回憶起一些往事,難免有些失落。
大娘問:“怎麼了夫人,不合胃口嗎?”
維術搖了搖頭:“沒有,只不過沒有之前的滋味了。”
“不可能。”大娘拿起一塊桂花糕嚐了一口:“還是這個味,我們在這裡做了十幾年了怎麼可能會變。”
維術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桂花糕變了,是人變了。”
她放下一枚金幣後走了。
“哎!夫人。”
“不找了老闆。”白酒卿放下桂花糕,連忙追了上去,她穿過擁擠的人群抓住了維術的手 ,“別亂跑。”
“我又不是小孩了。”維術轉過身,不知什麼時候她買了個狐狸面具,放在臉上遮面。
白酒卿道:“就一點點情緒波動就把你左右成這樣。”
維術放下狐狸面具,涼風透過面紗,那雙墨綠色的瞳孔裡現在只倒映這白酒卿的身影。
“小時候姐姐經常給我桂花糕,她以為我很喜歡吃,實際不然,我並不怎麼喜歡,只不過是她給的,感覺意義不一樣,所以我每一次都吃完了。”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桂花糕。”白酒卿突然饒有興致。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大概是感情上的不一樣吧。”維術的眼神漂浮不定,一下子就把好玩的性子展現出來,“好漂亮的花燈!”
“夫人你還沒付錢呢!”
維術直接拿了花燈就走,白酒酒給商販丟下一枚金幣後無奈地追上去。
“別走太快。”白酒卿伸手想觸碰維術,維術的髮帶從她手上劃過,手撲了個空。
繁華大道,百家燈,紅潮夕壤,維術提著裙襬,回眸一笑,笑得很燦爛:“洲洲,追不上,我就要消失了。”
白酒卿緩緩抬起眸子,收回停滯在空中的手,她淺淺一笑。
“鍾於,忠於,衷於,終於。”
人群熙攘,嘈雜聲覆蓋整個長安街,夜風是暖的,席捲了整個長安,煙花驟然而起。遮了晝夜繁星。
維術把吹亂的髮絲繞到耳後,睜睜地望著前面的白酒卿。
短短的一瞬間,她在心中默唸了無數遍,鍾於,忠於,衷於,終於。
西洲說的那一句話,意思層面太多了,而她也不明白是那種意思。
這一刻她真希望西洲不是人偶,是白酒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