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他運了一遍內功,眼見天上兩頭兀鷹飛來飛去的盤旋,似看上了他放在旁邊準備做晚飯的死野雞,突地一頭兀鷹向下俯衝,離野雞約莫三尺,便即轉而上翔,身法轉折之間極是美妙。他忽然心想:“這一下轉折,如能用在武功之中,襲擊敵人時對方固是不易防備,即使一擊不中,飄然遠揚,敵人也極難還擊。”

他所練的九陽真經純系內功與武學要旨,攻防的招數是半招都沒有的。因此當年覺遠大師雖然練就一身神功,受到瀟湘子和何足道攻擊時卻毛手毛腳,絲毫不會抵禦;張三丰也要楊過當面傳授四招,才能和尹克西放對。

張無忌從小便學過功夫,根底遠勝於覺遠及張三丰幼時,但謝遜所傳授他的,卻盡是拳術的訣竅,並非一招一式的實用法門。張無忌此時自己明白了義父的苦心,義父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倘若循序漸進的傳授拆解,便教上二十年也未必教得完,眼見相聚時日無多,只有教他牢牢記住一切上乘武術的要訣,日後自行體會領悟。張無忌真正學過的拳術,除了張翠山在木筏上所教而拆解過的三十二勢“武當長拳”外,因為他內功被寒毒壓制,只有張三丰教授的一些武當基礎套路和輕身功夫。他知此後除了繼續參習九陽神功、更求精進之外,便是設法將已練成的上乘內功融入謝遜所授的武術之中,因之每見飛花落地,怪樹撐天,以及鳥獸之動,風雲之變,往往便想到武功的招數上去。

這時只盼空中的兀鷹盤旋往復,多現幾種姿態,正看得出神,忽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鷹嘯,兩隻兀鷹應和兩聲,舍了野雞,頭也不回的向山洞方向的峭壁飛去,轉瞬飛過崖頂,消失不見。能讓兀鷹舍了食物的除了恐懼外,只能是另一種食物了,因為張無忌動也沒動,地上又沒有其他威脅,兀鷹能召喚同伴,那麼崖壁外應該有很多這種死去動物或者人類。算算時間,六大派應該是在攻打明教了,雙方廝殺,還未到定局,屍體無人掩埋,對兀鷹來說可是一場盛宴。

都是一脈相傳的英雄兒女,不去抗擊胡虜,為國為民而死,卻死在被奸人挑撥離間,自相殘殺的陰謀裡。想到這裡,張無忌再也坐不住了,於是奔至崖邊,縱身一躍,攀上洞口,彎腰向洞裡鑽去。他進來時十五歲,身子尚小,出去已是二十歲,長大成人,卻鑽不過那狹窄的洞穴了。他吸一口氣,運起了武當縮骨功,從前功力不夠,而現在內力深厚,全身肌肉骨骼擠攏,骨頭和骨頭之間的空隙縮小,輕輕易易的便鑽了過去。

其實最後一兩年中,他有時興之所至,也偶然與眾猿猴攀援山壁,登高遙望,以他那時功力,若要逾峰出谷,已非難事,但他想到世上人心的陰險狠詐,九陽神功不成,想抓他逼問謝遜下落的何其之多,何必到外面去自尋煩惱、自投羅網?在這美麗的山谷中直至練成,時間也正好趕上決戰光明頂,到時候一戰成名當上大明教主豈不甚好?

站在平臺上,朱長齡早已不見蹤影,張無忌見平臺雖然光突,但周邊崖壁也並不是沒有可以攀爬之處,記得原著跌下去也不曾摔死,一來他功力深厚,二來也說明距離崖底並不是很高。以他現在功力,眼見絕壁皆是可以落腳借力之處,當即運起九陽神功,催動武當輕身功夫順著崖邊松枝藤條、土石壁縫攀緣而下。

果然,穿過雲霧繚繞之處,已經可以望見崖底松樹,積雪,還有一處農家院子。崖壁漸緩,松柏藤蔓漸多,當下振奮精神,幾個借力縱躍,腳下一凝,原來已經腳踏實地來到崖底,這裡正是一個農家院子外面,院門敞開著,裡面傳來劈柴的聲音。神功流轉,疲憊一掃而空,久不見人間煙火,張無忌心情有些激動,竟忘了與此間主人打招呼,就自邁步往院子裡走去。

院子裡積雪清掃的很乾淨,廚房外面有一個身材苗條的少女正在劈柴,只看身材便知絕對是人間絕色。少女聽到腳步聲,“咦”的一聲,愕然轉身。張無忌凝目看時,見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荊釵布裙,扮作鄉村貧女,面容黝黑,臉上肌膚浮腫,凹凹凸凸,生得極是醜陋,只是一對眸子頗有神采,身材也是苗條纖秀。只看臉,張無忌一時間難以相信她就是幾年前花容月貌的表妹。

許是張無忌下來崖壁的晚了些時日,這院主人已經被那朱九真的惡犬咬死。

這裡離紅梅山莊不近不遠,殷離表妹聽說他在這裡,便千里迢迢來崑崙山尋他,當然不能一直在野外風餐露宿,恰巧碰到這農家院的主人無意間撞見朱九真和衛壁在野外媾和,慘被朱九真指揮惡犬咬的將死,臨終求殷離將他葬了。殷離也就此在這裡住下,伺機去紅梅山莊探尋。

“你這乞丐,生的高大健壯,不去尋些事做養活自己,卻來本姑娘這破院裡做賊?”那少女見他渾身破爛,背上背個綢布包裹,髮型奇特,以為他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乞丐小賊,又見他盯著自己的身上亂看,一時有些生氣。

“我我這這“張無忌於這五年多時日之中,從未得有機緣和人說上一言半語,一張嘴竟發覺自己聲音古怪,雖然中氣十足,充滿了成年男性極具磁性的聲音,但與自己五年前的聲音區別太大,竟驚得一時卡殼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是否該和表妹說明身份,只急得面紅耳赤。

“撲哧”,那少女見他囧態,竟一時樂了,“看你還知道羞恥,想也是本性不壞,是不是餓了,我這裡剛做了一些餅子,拿給你吃。”那少女微微一笑,從廚房籃中取出兩個麥餅來,遞了給他。

張無忌調整了一下情緒,終於才能正常發出語調,行了一禮道:“多謝姑娘。也請姑娘見諒,我久居山中,一時忘了人間禮儀,是我孟浪了。”把餅接了過來,卻不便吃。那少女道:“你怕我的餅中有毒嗎?幹嘛不吃?”

這時驚見表妹容貌雖醜,又似在罵人,但說話語調聲音優美,想到這回可不能學原來的張無忌,放阿離繼續練那毀容的毒功,這樣就可以早日恢復美貌,也不會再有離別的慘劇,於是忍不住心中歡喜,便道:“是姑娘給我的餅子,我捨不得吃。”這句話已有幾分調笑的意思,說話已經正常,他以往並不油腔滑調,但在這對自己用情至深的少女面前,心中竟輕鬆自在,這句話不知不覺的便衝口而出。

那少女聽了,臉上忽現怒色,哼了一聲。張無忌心下大悔。忙拿起餅子便咬,只因吃得慌張,竟硬在喉頭,咳嗽起來。

那少女轉怒為喜,說道:“謝天謝地,嗆死了你!你這個醜八怪不是好人,難怪老天爺要罰你啊。要不怎就讓你自己一個人活在山裡當個醜八怪野人呢?”張無忌心想:“我這五年多不修發剃面,自是個醜八怪,可是你也不見得美到哪裡去,咱們半斤八兩,大哥別說二哥。”但這番話卻無論如何不敢出口了,一本正經的道:“我已五年沒見過世人,吃過麥餅了,好容易見到姑娘,你又給我餅吃,真是多謝了。”

那少女抿嘴笑道:“我問你啊,怎地你會一個人在山中待五年呢,你是不是幹了壞事怕被人抓才逃到山裡?你不回答,我就把餅子搶回去。”

張無忌見她這麼淺淺一笑,眼睛中流露出極是狡譎的神色來,心中不禁一震:“她這眼光可多麼像媽媽。”許是九陽神功的效果,張無忌今世的記憶愈加清晰,“記得媽媽臨去時欺騙那少林寺的老和尚,眼中就是這麼一副神氣。”想到這裡,忍不住熱淚盈眶,跟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那少女“呸”了一聲,道:“我不搶你的餅子就是了,也用不著哭。原來是個沒用的傻瓜,”張無忌道:“我又不希罕你的餅子,只是我自己想起了一件心事。”

那少女本已轉身,走出兩步,聽了這句話,轉過頭來,說道:“甚麼心事?你這傻頭傻腦的傢伙,也會有心事麼?”張無忌嘆了口氣,道:“我想起了媽媽,我去世的媽媽。”

那少女噗哧一笑,道:“以前你媽媽常給你餅吃,是不是?”張無忌道:“我媽以前常給我餅吃的,不過我所以想起她,因為你笑的時候,很像我媽。”

那少女怒道:“死鬼!我很老了麼?老得像你媽了?”說著從地下抬起一根柴枝,在張無忌身上抽了兩下。張無忌要奪下她手中柴枝,自是容易,但想:“她不知我媽年輕貌美,只道是跟我一般的醜八怪,也難怪她發怒。”由得她打了兩下,說道:“我媽去世的時候,相貌是很好看的。”

那少女板著臉道:“你取笑我生得醜,你不想活了。我打死你!”說著彎下腰去,作勢要拿柴刀。作勢打人的動作和媽媽簡直一樣,想到這裡,張無忌突然心頭一震,想起一件事來,這是我這個身體的表妹啊,親的,我的媽是她姑姑,我的天,這不可以,不可以!

那少女本只是嚇他一嚇,卻見他神色大變,說道:“瞧你嚇成這副樣子!誰叫你取笑我了?”張無忌不由自主的說道:“我若存心取笑你,教我跌進深崖裡,永遠出不來山裡,終生做個野人。”

那少女嘻嘻一笑,道:“那就罷了!”走近了他幾步,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媽既是個美人,怎地拿我來比她?難道我也好看麼?”張無忌望著她清泉一般的眼眸,忍不住一呆,心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因為你是我表妹唄。“我也說不上甚麼緣故,你言行舉止像我媽。你雖沒我媽好看,可是我喜歡看你。”血脈天然親近,一定是。

那少女彎過中指,用指節輕輕在他額頭上敲了兩下,笑道:“乖兒子,那你叫我媽罷!”說了這兩句話,登時覺得不雅,按住了口轉過頭去,可是仍舊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無忌瞧她這副神情,依稀記得在冰火島上之時,媽媽跟爸爸說笑,活脫也是這個模樣,霎時間只覺她這醜臉清雅嫵媚,風致嫣然,一點也不醜了,怔怔的望著她,不由得痴了。

那少女回過頭來,見到他這副呆相,笑道:“你為甚麼喜歡看我,且說來聽聽。”張無忌呆了半晌,搖了搖頭,道:“我說不上來。我只覺得瞧著你時,心中很舒服,很平安,你只會待我好,不會欺侮我、害我!”許是血脈壓制,張無忌覺得在朱九真那裡遊刃有餘的自己,在表妹這裡竟處處表現的笨拙、呆萌。

那少女笑道:“哈哈,你全想錯了,我生平最喜歡害人。”突然提起手中柴枝,在他身上脆弱處敲了兩下,扭身便往院外走去。這兩下正好敲在他的麻骨之處,張無忌出其不意,大聲呼痛:“哎喲!”

只聽得那少女格格嘻笑,回過頭來扮了個鬼臉。遠遠的傳來她銀鈴般的聲音:“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張無忌,你這小鬼到底去了哪裡?我真的好想你!越走越快的阿離,盯著自己那隻被少年張無忌親過的光潔手背,彷彿那裡有一個火紅的唇印,正像一團火一樣瘋狂的燃燒在她芳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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