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敏道，“關家在拿我換銀子之前，不也這樣。爺的腦子是好使，可家裡人依然吃不飽。人都吃不飽，又沒有牛，剛分家那會兒都沒力氣去開荒。
後來好不容易把你嫁到鎮上去，得了些訊息能去鎮上做工，這才慢慢攢了幾文錢，那幾年陸陸續續把家裡屋頂換成瓦片，糧食也能比從前吃得飽一些，爺從那時候起才開始帶著家裡人慢慢去開荒。
家裡的勞力時不時要去做工賺錢，家裡本來也有幾畝地要種，靠著那速度去開荒，家裡人幾時才能吃飽飯？
家裡拿我換了一頭牛才是真的有了起色，多一頭牛，一年最少開出兩畝荒地，全家才徹底吃飽飯了。
也就是家裡有了牛，爺才體會到其中的好處，這次他才能立馬想到先買頭牛，把我們的活兒全接下來。村裡你隨便找家人，送他們一頭牛，只要是踏實做事的人家，過幾年日子都會好過起來。
我只是想說，腦子好是好事，但一個家要想好起來，終究還是需要一些資本，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關雲明白了關敏的意思，只是見她又提起之前這樁事，問道。
“你還記著家裡把你賣了的事？”
關敏搖頭，其實一開始她也理解，雖然理解，但還是覺得這些人可恨，可這幾年，每日行走在鄉間，切實感受到大景朝底層人的生活後，她心態多少有些變化，她明白了窮人的那種無力。
“是我自已想辦法誘了他們把我賣掉的，也不怪他們，這幾年在村裡生活，我早看清了，農民的生活有多苦。
每天干不完的活兒，不論男女，都挺累的。不管收成好不好，年年要交糧，每年都要應付徭役，這麼辛苦的過日子，生了病大部分人都沒錢看病抓藥。
我也看明白了，窮人家根本就沒太多的選擇，如果賣掉家裡一個本就吃不飽飯的小女孩，能換一頭牛回來，理性點看，這個選擇是對的。”
關雲也點頭，“雖然家裡對我也就那樣，我也怨過，可這幾年也不知是自已心軟了還是怎麼，竟然覺得他們也是沒辦法。確實是因為太窮了，窮到拿不出一文錢去浪費，再看村子裡其他人家，也差不多，窮人生了病，好像也只能聽天由命。
一個家那麼多口人，個個病了都要花銀子的話，其他人也早被拖累得活不下去了，禮叔家不就這樣，這幾年若不是我們幫襯著點，他家就要被禮叔的病給拖死了。
我現在是真的看開了，不當他們是爺奶也能當個親戚，就當親戚走動吧，你以前說過，窮也是一種病，這話真沒錯。”
關敏道，“是了，我也這麼想的，讓我把他們當爺奶那麼敬著也是為難，當個親戚還是可以，這時候最是講宗法，我們兩個不想在城裡擠著住的話，也只能回到這個出生的村子住，將來還要長久在這裡住下去，總不好關係太僵。
我看大姐心裡也是有成算的，對著爺奶也就客氣下，但對著大哥二哥家的孩子都挺好的，這樣也好，等他們都長大了，我們好歹也是姑姑，住在一個村裡裡也有門關係不錯的親戚。”
關雲笑了，“你這就是冤枉好人了，我是喜歡這幾個孩子，都是我們的親侄兒侄女兒，小小一團多討人喜歡。
孩子心眼兒乾淨，從小我們對他們好，長大了他們也會對我們好。”
關敏道，“看吧，總還是存了些想法，行，你是君子，我是小人。
我這幾年白日都去讀書了，見幾個孩子少，以後我見了他們也做個好姑姑，你就當我別有用心好了。
十年二十年，總不會還要過三十年吧，反正關家終究要分家，到時候大房分出來過，我們能得一門關係不錯的親戚，總是好事。
算了，大年初一不說這些了，大姐，剛才當著孃的面我沒問，這開十畝地要五十兩銀子，你是不是錢不夠啊？”
關雲有些不好意思，“只差幾兩，差得不多，你不用管我，過了今年也就能攢齊了。
這都怪我自已，以前覺得一兩銀都很經花的，這幾年跟著你日子過得好了，不知不覺花錢大手大腳起來。
去年我賣繡品的錢，每個月的月銀，加上昨兒除夕你一口氣給了十兩銀的獎勵，合起來就是二十幾兩銀，除了應付徭役，我在四合院吃住都是你的，本應沒什麼大的花銷，哪知道存了幾年才四十幾兩。
其餘的錢也都是大手大腳花掉了，如今我這穿戴比以前好多了，也有了三四件首飾，次次貨郎過來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會花幾個錢。現在人家貨郎也知道我們四合院是大戶了！”
關敏也笑了，也不光是關雲，就是樓媽媽她們幾個，只要貨郎過來，她們也總會買些東西，還會讓貨郎專門給她們帶些指定的東西過來。說到底，還是四合院每人手頭都有些銀子，自然也就對自已大方起來。
關敏笑著說道，“銀子可不就是拿來花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大姐如今走出去，也是個體面人兒，我就愛看你穿得好些。
開荒的事要三年呢，不急，你這幾年也能再攢些銀子出來，倒不用對自已太摳，反正你也不急著搬出去，慢慢來吧。”
關雲搖頭，“本來手裡剛攢了四十幾兩銀子，心裡還算有些底。
這突然想開十畝地就是五十兩，修溝渠也還要點銀子，我這立馬就覺得手上空了，心裡發慌，我還想著今年少花點時間看戲，多做點繡活兒。”
關敏道，“算了，要不這十畝地我送你吧，該看戲看戲，該學習學習，你知道我不差這幾十兩，沒必要讓你這麼辛苦。”
關雲搖頭，嚴肅說道，“你昨天給我十兩，我就當蚊煙生意和繡品生意的獎勵，這已經很多了，每年你都給我這個獎勵錢，這錢我拿著也算有些道理。
但十畝地平白無故送我，我就不能收了，沒道理！這話你以後也別說了，我現在的日子已經過得很好了，不能總佔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