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名字,鮑憶秋一點接的慾望也沒有。以前或許會忍著接了,可現在,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等時間到時候手機掛點,鮑憶秋就直接關機睡覺。躺床上也睡不著,於是就跟女保鏢聊起了天。聊了兩個多小時有些困了,很快就睡著了。

打了四天的針,田韶詢問醫生怎麼時候可以出院,醫生說還要再打一天就行。不過醫生提醒田韶,說鮑憶秋想要身體健康必須保持好心情。

田韶應下後回了病房,坐在床邊給鮑憶秋削了個蘋果。

鮑憶秋突然說道:“小韶,你也發現了吧?我住院這四天,男人、兒子、兒媳一個都沒有出現。”

田韶手一頓,然後笑著道:“他們肯定是工作忙。”

鮑憶秋輕笑一聲,那笑容滿是苦澀:“這些年,不管是我還是孩子生病,他都沒管過。能怎麼辦呢?只能熬著了。”

這些委屈,她都壓在心裡沒說,但今日想跟田韶傾訴:“子恆六歲的時候,我騎腳踏車摔倒手受傷幹不了家務,他也不管。最後沒辦法,我只能花錢請人幫忙。”

“這些年我媽那邊,有我弟管著,我其實沒怎麼費心。但我婆家那邊,齊家的人總覺得他是領導,孩子上學、來四九城工作等破事通通都找過來。”

“那些不合理的要求,我全都拒絕了。但他爸媽一求,有些事又給辦了。現在齊家的人都認為,我是自私又摳門的女人。”

“五年前,我婆婆做心臟搭橋手術,是我去找的醫生以及找專家確定手術方案。然後,還得隔三差五去照顧。為此我差點累病,結果齊家的人跟他,一句好話都沒有。”

田韶皺緊了眉頭,這些事她並不知道,鮑憶秋沒在她面前提過。

“子恆小時候很怪乖,有好吃的會給我留一份,還攢錢給我買禮物;念初二那年我感冒,他端茶倒水照顧我。可結婚以後,心裡只有他那個老婆,經常兩三個月不回來看我,問就是工作忙。”

齊子恆這幾天給她打了很多電話,除了住院那天接了一通電話,就再不願接了。

田韶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鮑憶秋看著田韶光潔的臉龐,輕聲說道:“丈夫有跟沒有一樣,兒子也跟我不親了。有時候我在想,我這輩子活了個什麼勁?”

田韶沉默了下說道:“我娘當初以不做手術逼我六妹嫁人,我六妹心裡只有科研並不想嫁人。可我娘以命相逼,她準備妥協。”

李桂花當初做聽神經瘤手術,鮑憶秋後來還去醫院看望過,她問道:“是什麼讓你小妹改變主意的?”

若沒改變主意,六丫也不可能一直單身這麼多年了。

田韶搖頭說道:“不是她改變主意,是我將他們送回老家的。我告訴他們,想做手術就回來做,不想做就在老家待著。”

鮑憶秋驚愕地看著田韶,不過想想她的性子,確實不會受威脅。

嘆了一口氣,鮑憶秋說道:“幸虧你阻攔了,不然要糊里糊塗嫁人,婚後肯定過得不幸福。家庭不和睦,這女人很容易分了精力,那你妹妹絕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別看六丫還年輕,可已經拿了四個大獎。就這她還覺得不夠,說她的目標是這個領域的最高獎項。鮑憶秋不知道的是,六丫是被田韶鞭笞的。

田韶搖頭說道:“憶秋姐,我家六丫的事你能想得這麼明白,為何到自己的身上就想不明白呢?”

“什麼?”

田韶沒有再想,只是說道:“我一直教導我家敏瑜,人也就幾十年,一定要好好愛自己。不然,等閉眼那刻發現最對不起的是自己,那多可悲。”

鮑憶秋瞪大著眼睛看著她。

田韶摸了下自己的臉,說道:“很多人羨慕我,說歲月好像在我身上停留了。歲月不會因任何人而停止,我顯年輕是因為這些年我一直都好好地愛自己,從不因任何人以及任何事委屈自己。憶秋姐,你呢?”

鮑憶秋沉默了。

一直到出院,齊鴻跟齊子恆夫妻都沒出現。田韶讓宋秘書給她辦完出院手續,然後就帶她回了自己的家。

下午田韶去辦事,到五點多才回來。一到家就聽到高有糧說齊子恆來了,想要將鮑憶秋接回去,只是被拒絕了。。

高有糧說道:“老孃生病住院這麼多天都不回來照顧。還上千萬的大專案走不開這專案難道就不能交給別人做,少賺這點錢能窮死嗎?這要換成高誠,我非打死他。”

站在一側無辜躺槍的高誠很無奈,不明白他什麼事都沒做為何也能被罵。

田韶說道:“高大哥,憶秋姐最近心情不好,你跟大家說一聲不要議論他們家的事,省得讓她聽到要回去。”

高有糧表示會立即安排下去。

鮑憶秋見到田韶,也與她說了齊子恆回來想接她回家屬院的事:“我跟她說,在家屬院沒人照顧,不如住在你這兒省心,他就沒堅持了。”

“憶秋姐,我家有的是房間,你想住多久都行。”

鮑憶秋說道:“我是想看看,齊鴻出差回來後是否會來接我回去。”

這些年夫妻兩個人吵架,齊鴻從沒低過頭服過軟。這次她要看看自己生病在田韶家養病,他是否會來接。

田韶神色一頓,她覺得不適宜討論這個話題,就拿出手機給她看裡面的照片:“憶秋姐,這是我給敏霽與文柏準備的禮服,你覺得怎麼樣?”

就傳統的漢式禮服,田韶就喜歡傳統服飾,所以婚禮策劃公司也都是這般安排的。當然,敏霽跟文柏在十一假期去拍了婚紗照,這樣也不會留下遺憾了。

鮑憶秋連連點頭:“很漂亮。你家小妹,也穿這樣的禮服嗎?”

說起這個,田韶都哭笑不得:“不穿,說太麻煩了。敏霽不是元旦要結婚了嗎?我就給她們五個人各定製了一套禮服,她覺得那套禮服很漂亮又合身,結婚時可以穿。”

鮑憶秋笑了起來:“這結婚怎麼能如此隨意呢?”

田韶有些無奈地說道:“她都不準備辦喜宴,說領個結婚證就行,還是我說服才勉強同意。算了,畢竟是她的婚禮,按照她的要求辦就好。”

鮑憶秋說道:“你小妹又要忙專案的事,你爹孃年歲大也受不得累,婚宴是你來操持嗎?要你操持,我給你打下手。”

田韶笑著說道:“我爹孃開始說他們來操辦,但我二妹怕累著他們不同意,就與三妹四妹一起接手。婚禮也不大辦,三個人能辦好的。”

鮑憶秋聞言忍不住羨慕了,說道:“你們姐妹感情真好。”

她家還好,小弟出錢多維持了表面的和睦;但齊家,那真是時刻在算計他們家。而齊鴻總做好人,弄得她在齊家那邊成惡婦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挺沒意思了。

齊鴻回來給鮑憶秋打了個電話,她沒有接,然後就沒了然後。

等了三天齊鴻都沒現身,鮑憶秋與田韶說道:“小韶,我想在你這兒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田韶還是那句話:“我之前說過,你想住多久都行。”

鮑憶秋抱著田韶,輕聲說道:“小韶,你總跟我說女人要先愛自己,為自己活,而不是委屈自己去孝順父母跟公婆,犧牲自己事業照顧丈夫跟家庭。”

這些天她回想這輩子,她對得起母親的養育之恩,對公婆也盡了應盡的義務,作為妻子她更是無可挑剔,對孩子也是費盡教導。可唯獨,她對不起自己。

田韶心裡暗歎,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說道:“現在想明白了還不晚。”

“你說得很對,現在明白也不晚。”

第二天早晨鮑憶秋去找了齊鴻,等第二天下午回來,她跟田韶說自己離婚了。

田韶在她說出那一席話就猜測到了,只是沒想到兩天就搞定了:“財產怎麼分割?你們家的那幾套房子,可都是你賺的。”

鮑憶秋說道:“拆遷的那四套房子全都歸我,家裡的存款也都歸我。我在學校的那房子,也已經跟學校領導打了招呼,等我下個月辦了退休手續就騰出來。”

當年鮑憶秋學校分房,她分到了一套四十多平的房子。因為她資歷深,哪怕後來齊鴻分到了京大一套八十多的大房子,她這小房子也沒退回去。

田韶忙問道:“憶秋姐,你這是口頭答應了還是有協議?”

鮑憶秋笑著說道:“口頭承諾的沒有法律效益,我特意請的律師擬定了一份協議,他在協議上簽字按了手印。”

這四套房子原本就記在鮑憶秋名下,所以也不用跑房產局了。只是田韶不明白,齊鴻為什麼會如此大方。

田韶不放心,說道:“憶秋姐,你將離婚協議給我看看。”

將協議看了一遍,田韶沒發現什麼問題,不過她還是不放心,用手機拍下來發給自己的法律顧問。

法律顧問看過協議後打電話給田韶,表示這份離婚協議沒問題。

田韶將協議還給鮑憶秋,說道:“憶秋姐,這東西你要收好。若是齊鴻反悔,有這個在手,他反悔想打官司也沒用。”

鮑憶秋將協議收起來,然後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問我,齊鴻為什麼會同意房子跟存款都歸我呢?”

田韶也沒藏著捏著,說道“肯定是有把柄被你抓住了,他不得不放棄財產跟存款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你沒吃虧,而有了這些你晚年也有保障。”

說到這裡,她再次提醒:“這錢跟房子你要緊緊捏在手中,不到閉眼那一刻誰都不要給。有錢,就算孩子不孝順也能請人照顧;沒錢孩子也不孝順晚景會很淒涼。”

鮑憶秋說道:“放心,房子跟錢我誰都不給,我還要請律師立下遺囑。等我死後,名下財產都捐給兒童救助基金會。”

田韶沒想到她會做這樣的決定。

這次生病,鮑憶秋特別寒心:“齊鴻我一直都沒指望,但我沒想到子恆竟也忙於工作那麼長時間不回來。”

“我之前還跟自己說,孩子忙事業不能拖累他。卻不想一回來,見到我不是道歉,而是則掛我不該責罵盧珊。”

田韶很疑惑:“你罵盧珊?”

鮑憶秋沉默了下說道:“我當時生病很難受,心情也不好,就說了幾句。不是罵,只是說做人不能只想著自己,那樣太自私。”

站在鮑憶秋的角度,田韶並不覺得有錯,畢竟她一直都期盼著孫子:“然後呢?”

鮑憶秋苦笑著說道:“然後她說她不喜歡孩子,這輩子都不會生孩子的,說完就扭頭走了。我當時氣得不行,打電話給子恆他也沒接。後來發高燒,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當時特別難受,想不明白我這麼多年辛苦到底為的什麼?”

田韶輕輕地拍了下她的手。

鮑憶秋說道:“因為我心裡有氣,後來盧珊再帶電話過來,我就將她拉黑了。”

“以前她說不生孩子,我雖不高興但也只罵子恆從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每次回來,我都是做一桌子好菜招待。結果我生病了,不過是說了兩句不中聽的話她就扭頭走人。我現在身體好健朗都這樣,等老了動不了了,我能指望她?”

說到這裡她冷笑了一聲:“既指望不上,我為何還要在乎她高不高興。”

她會對盧珊那麼好,一是兒子愛重她;二也是希望等老了動不了盧珊能照顧她。現在,呵,指望她還不如多攢錢呢!

田韶心疼得不行,抱著她說道:“別難過了。以後不要管他們,自己每天開開心心就好。”

鮑憶秋嗯了一聲道:“小韶,你說得對,這人還是要多愛自己一些。這些年我累死累活也沒誰體恤心疼,既如此那就自己心疼自己。以後他們的事,我都不會管了。”

田韶笑著說道:“什麼叫沒人心疼,我難道不是人嗎?你弟難道不是人?”

聽到這話,鮑憶秋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的笑容。她之所以還要借住在田韶這兒,就是不想被人說教,更不想聽那些流言蜚語。

過了幾日子恆與老婆盧珊來了,他們是為鮑憶秋離婚的事來的。不過鮑憶秋這會正在公園跟人學打太極,並沒在家。

田韶說道:“讓武鋼去喊憶秋姐回來,那兩個就讓他們在院子站著,不用招待。”

武鋼沒結婚,這傢伙年輕時說不娶媳婦,後來將這話貫徹到底了。雖然買了房子但一直住這兒,原因也簡單,這裡有人洗衣做飯。

“是。”

鮑憶秋這次不假辭色,當著盧珊的面與子恆說道:“我讓你生個孩子想要享受天倫之樂,你們不願意;我生病住院,你們一個個工作都忙人影都看不到。我現在都指望不上,老了動不了了還能指望?”

子恆忍著氣說道:“媽,現在我跟你談的是你跟爸的事,你怎麼又扯到我身上?”

盧珊臉色也不好看,只是沒說話。

鮑憶秋冷笑著說道:“我跟你爸離婚了,以後不用再當牛做馬伺候姓齊的一家子。”

見齊子恆還要再說,鮑憶秋冷笑一聲說道:“既然你從沒將我這個當媽的放在心裡,那我也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如刀絞。只是再難受,她也不願再像以前那樣。

盧珊看不過:“媽,齊鴻不是……”

沒等他開口,鮑憶秋就罵起來了:“你給我閉嘴。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同意你們的婚事。像你這種自私自利心裡只有自己的女人,嫁到誰家都是禍害。”

忍了這麼多年,她忍夠了再不願忍了。

齊子恆說道:“媽,你怎麼能這麼說盧珊,是我不要孩子的……”

鮑憶秋指著大門,怒吼道:“滾,立即給我滾出去,以後也不要再來。”

武鋼聽到喊聲走了進來,朝著夫妻兩個人說道:“鮑老師讓你們滾,你們沒聽見嗎?再不滾,我可就不客氣了。”

因為鮑憶秋住院快一個星期,齊子恆都沒現身,所以武鋼跟高有糧等都瞧不上。在忙,也不能不顧老孃。

夫妻兩個人狼狽地離開了長安街。

回到家裡,盧珊說道:“你媽以前可不這樣?現在到底怎麼了?”

齊子恆很苦惱地說道:“我哪知道她怎麼了?我開始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感冒,哪知道轉化為重感冒還肺炎了。”

只是這個專案一直是他負責,也是他跟合作方對接。當時又是談判進行到最重要的階段,他要離開這個專案就進行不下去。那麼多人的心血,他不能因為私事泡湯。

原本以為回來解釋清楚了母親會體諒,卻沒想到壓根不聽。

他當時想著先冷靜一段時間,等氣消了就好,畢竟以前都是這樣的。卻沒想到毫無徵兆地跟父親離了婚,還搬到別人家住。然後看他也跟看罪人一樣,他真覺得莫名其妙。

盧珊想了下,覺得鮑憶秋可能是到了更年期,所以情緒不穩定:“既她不願意見到我們,那我們暫時不要過去,等她氣消了調整了情緒再說。”

因為孩子的事,齊鴻也不待見齊子恆,都放話要斷絕父子關係。所以,現在也沒法去找父親談了。

齊子恆揉了下太陽穴,說道:“那先這樣,等過些日子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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