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看著頭頂上那昏黃欲墜的廣告牌，似乎是陷入了回憶。
他說了很多，而葉林瀟只是在一邊默默地聽著。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兩個襲擊我們一家子的感染者嗎？”
“記得。”葉林瀟點了點頭。
“原本我們一家都可以好好地逃出來的……”
說到這裡，丁凡的語氣中滿是仇恨。
葉林瀟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指了指地上的屍體，說道：“和他有關？”
“豈止是有關。”丁凡咬了咬牙，“那兩個突然襲擊我們的感染者，就是這個傢伙引過來的。”
“原本我們已經快來到三樓的出口了，那時候感染者都集中在上面，我們衝下樓梯就安全了。但是這傢伙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身後還帶著兩個跑得飛快的怪物。”
“看到感染者出現，我們下意識就想逃跑，但這個混蛋，他居然直接把瑤瑤推倒在地上！等我把瑤瑤扶起來，那兩個感染者已經在我們面前了。”
“爸媽為了救我們，只能拼命攔住那兩個傢伙。”
丁凡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沉，他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當我和瑤瑤逃出來以後，跟著指示去了避難所，還看到這傢伙跟個沒事人一樣站在外面。當時我就想一拳糊在他臉上。”
“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們一起被派去尋找食物當做門票，而這傢伙卻膽小如鼠。”
說完這些，丁凡像是卸下了什麼負擔一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個傢伙會在這裡出現，更沒想到他會成為那個龐然大物的獵物。”
丁凡苦澀的笑了笑，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不管有什麼新仇舊恨，看到對方如此悽慘的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不自在。
“抱歉，我知道你剛剛是想救他的。”
“沒事。”葉林瀟搖了搖頭，一直默默傾聽著，他能很明顯地感受到丁凡內心的那種悲傷和糾結。
那是理智在和良知做著鬥爭。
他輕輕地拍了拍丁凡的肩膀，道：“別想太多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雖然他也算不上什麼大惡人，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你剛剛其實能救下他的吧？”丁凡還是有些低落，就像是自己間接的又害死了一個人。
“我們沒有義務救他。”葉林瀟只是這樣說道，“就像我其實也沒有義務救你一樣，更別說和你一起來到這鬼地方救妹妹。”
“那為什麼？”丁凡有些不解。
“那天其實我沒走遠，聽到了你和千琳的對話，我覺得你這傢伙其實還挺善良的，值得我去幫一把。”葉林瀟攤了攤手，“就是這麼簡單，沒別的原因。還有，記得好好改一改你這個性子，早晚會吃大虧的，一不小心把自己命都搭上也說不準。”
不過自己似乎也沒資格在這方面批評他。
雖然理智總是告訴自己不要多管閒事，但真的看到有人在危險之中時，還是會下意識的想要幫一把。
也不知道是善良還是愚蠢。
葉林瀟一拍丁凡的腦袋，“好啦，別傻愣著了，你不是還要找你妹妹嗎？這種傢伙眼睛眨一眨就過去了，別想那麼多。”
說完，他便率先朝著商場深處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對照著地圖。
“奇怪，往三樓的入口應該就在這附近啊？”
似乎是被葉林瀟拍醒了，丁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前者的背影，他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等等我啊！”
“對了！”葉林瀟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丁凡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那傢伙又過來了嗎？”
他指的自然是剛剛那個健壯的感染者。
但葉林瀟卻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說，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話，你得好好感謝感謝千琳。不是這小丫頭的話，你現在的下場恐怕比那人也好不了多少。”
“是嗎？沒想到我還挺討小丫頭喜歡。”丁凡似乎又恢復了那份開朗，“這麼說來我還是挺有魅力的。”
“不要臉。”葉林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轉而也是一笑。
這種苦中作樂的性格，不禁讓他想起了在異種空間時一起面對危險的朋友們。
“依依，馮展……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還有……小影。”
現在連前往長寧，都有些遙遙無期。
要走的路，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漫長許多。
……
天萬大商場，四層。
那高高懸在天花板上的吊燈不停地閃爍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影響了這裡的電壓一樣。
商場的四層是娛樂區，一邊是歌舞廳和遊戲廳，還有一邊則是佔據了整個四層一半區域的兒童樂園。
櫥窗的玻璃早已被打碎，地面上散落著商品的碎片。
兒童樂園內一片混亂，過去歡快活潑的氛圍完全被現在的陰森詭異所取代。
遊樂設施變得殘破不堪，各種玩具散落一地，有的上面還沾染著鮮血，彷彿在訴說著曾經的天真快樂被破壞的悲傷。
一個滑梯上的小房子中，一個小姑娘緊緊地抱著膝蓋，蜷縮在那裡。
正是丁瑤。
她似乎還可以聽到孩子們的哭聲不斷在自己的耳邊響起，但明明這裡不可能有別的活人。
樂園內的彩色掛飾搖曳著，無風自動，發出叮鈴鈴的悅耳響聲。可在這寂靜的樂園裡，這種聲音就宛如鬼魅一般，顯得更加陰森。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幾縷月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窗灑在地上。
沾滿血跡的鞦韆搖搖欲墜，它搖晃著，搖晃著。
隱隱約約，彷彿還有一個小小的扭曲的影子在上面坐著。
此時的丁瑤臉上全是鮮血，臉上還有兩道明顯的淚痕，只是淚水已經乾涸。
他們進來的時候一共有七八個人，而突然發生的一場變故，讓他們這些本就不怎麼團結的傢伙四散而逃。
現在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了，其他人都不知所蹤。
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丁瑤覺得她甚至已經快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周圍不斷有異樣的聲音響起，讓小姑娘本就變得脆弱的心臟更加地緊繃。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已經緊張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無聲的哭泣著。
隱隱約約好像有低沉的腳步聲傳進了她的耳朵。
丁瑤只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哥哥……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