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有個“雅號”——紅眼鬼娘。
在古玩這行裡這個雅號曾經令大半個古玩江湖聞之色變，噤若寒蟬。
我爹也有個“雅號”——人間佛手。
這個雅號，讓整個古玩行裡的人一度頂禮膜拜，敬若神明。
可惜的是他們都沒活過三十歲就死了。
死的很慘，很慘。
我爹被做成了人彘，醃在缸裡。
我媽……
五歲的我成了名副其實的人間孤兒。
跟著一個比我大一點，叫秋雅的姐姐到處撿垃圾吃。
晚上就睡在橋洞或者下水道里。
直到某一天黃昏，一個身穿風衣，戴著頂黑色帽子，劍眉星眸，稜角分明的好看叔叔在橋洞下發現了我們。
他叫王摘星。
我認出了他手中剛從拖工手裡奪下來的乾清鬥彩三秋瓶。
好看叔叔王摘星把我和秋雅姐姐帶離了橋洞。
給了我們一個家。
王摘星教秋雅姐搏殺暗刺，索命血腥的江湖殺人技。
說我天賦異稟，教我玩古。
七歲的時候幫我覺醒了我孃的紅眼。
憑著這雙紅眼，我能看透玉石，以及仿舊貨品的細微末節。
我十八歲生日這天，王摘星收到了一封蜜蠟封口的信。
開啟這封信後，王摘星臉色陡然大變。
但他還是給我和秋雅姐過了生日。
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秋雅姐走了。
除了一句簡簡單單的“江湖就在那裡，仇自己去報；要聲色犬馬，還是爛土蕭牆的生活自己把握”。
什麼也沒有給我留下。
就連租房，也退了。
我一腳踏出了門檻，門檻外即是江湖。
也是古老的金陵城。
金陵城的古玩市場或許少有人知。
但金陵無男兒，全靠十三釵，這句話聽過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我在古玩市場上轉了一圈，沒瞧見什麼真貨。
攤兒上的瓶瓶罐罐，盤兒碗盞，看上去琳琅滿目，色彩鮮明，該老的老，該舊的舊。
但那些都入不了我的眼。
就說其中一隻青銅四羊方尊，看上去銘文多，而且正。
但我清楚的知道那就是仿古的工藝品。
老街口做舊的一天能做出來一百多個。
還有那尊剛被一位大叔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買走的明青花梅瓶。
一看胎色和青花料就不對。
衣骨都不對的東西，這大叔還以為自己撿了個漏，拿著瓶子就匆匆跑了。
跟做賊似的，生怕攤主反悔。
我身上蹦子沒有，我得儘快弄點錢。
我在一個開佛心果的攤子前站了下來。
攤子上開佛心果的是個膀闊腰圓的漢子，肥臉狠厲，肩上搭了一塊過水擦手的白布。
旁邊紅木椅子上鎮場子的是一位臉蛋肉嘟嘟，白皙粉嫩，大眼睛，挺翹鼻，身材極品的老闆娘。
佛心果是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
和開核桃差不多。
佛心果開出來的籽，叫做菩提子。
有金包玉，紅綠燈、翡翠綠、雞血紅、以及帝王紅、帝后滿華冠等品類。
其中尤以金包玉，和雞血紅為上品，其他稍次。
帝王紅、和帝后滿華冠那就是神品中的極品了。
至今為止，還沒有聽說開出來的。
攤子前圍了不少人，以小博大，人之貪慾。
貪慾，人之本性。
“喲，金包玉，大哥運氣神了！”
就在我站在攤子前的這幾分鐘時間裡。
已經有好幾位大哥接連開出了好幾顆上品菩提子。
這攤子的出貨率是真的高得離譜。
旁邊的人已經急不可耐，瘋搶著開果子。
我卻沒有眼熱，因為跟在王摘星身邊學本事的經歷告訴我。
這不正常，那幾個開出金包玉的，一定是託。
果不其然，後面跟的人沒有一個回本的。
甚至好幾個還開出了“空心”果。
錢眨巴眼的功夫就連個影兒都沒有的脫手了。
別說打水漂，泡都沒起一個的事算不上。
可有人還真就不信邪，一個不中，接著開下一個。
直到把兜裡的蹦子造幹盡了。
才恨恨的起身罵自個兒一句“點兒真背”。
然後站到一邊眼巴巴的看著。
開不出來的人一多，攤子前的氣氛就有點灰喪了。
甚至還出現了質疑聲。
“老闆娘你這個果子它假的吧？”
“就是，開這麼多沒一個有的。”
“……”
老闆娘站起身來，晃動著她那極品的身材。
“果子就是佛心果，我也沒拿蘋果，脆梨來充數。你自己運氣不好，關我攤子什麼事，我又不能提前塞進去……別他麼自己硬不起來，怪妹子沒水！”
這時幾個生面孔插進來開果子，一開又是上品的雞血紅，金包玉。
有這些人的成績，加上老闆娘那幾句皮中帶俏，俏中帶硬的話。
就算是真想找事兒的也都歇菜了。
我在攤子前看了半個小時，老闆娘對節奏和氣氛把控得很好。
一旦出現質疑聲，託就會出現。
我也算是瞧明白那些託為啥子每次都能開出上品菩提子了。
裝果子的筐裡有一層常人根本就看不出來的隔板。
隔板下是另外一個空間。
每次那些託選果子的時候都會裝模做樣的伸手在筐裡翻攪。
一來向大家證明隨機選一顆。
二就是在翻攪的過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起筐子隔板下有貨的果子。
我的眼睛能透玉石，自然能看見隔板下的乾坤。
那裡面還有十八顆金包玉，十三顆雞血紅。
旁邊一個緊閉的盒子裡，是兩顆形色飽滿的果子。
裡面竟是兩顆帝王紅。
這個盒子應該是鎮場的終極品，用來對付那些真正懂行的大佬的。
“我來開一個吧。”
我說著看了看身材樣貌皆是極品的老闆娘。
老闆娘瞧了我一眼。
“你開……”
我走到筐邊，伸手一翻攪，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起隔板下的一個果子。
“金包玉！”
“小哥運氣神啊。”
果子出貨，周圍的人又都沸騰起來。
躍躍欲試。
老闆娘瞥了我一眼，有些疑惑的看向旁邊開果子的漢子。
漢子眼中也是說不出來的疑惑。
“小哥這菩提子你多少出，我買了。”
人群中已經有人出價要我這顆菩提子。
我現在真的非常需要錢。
直接八千倒手給了他。
拿到錢我轉身就走，沒想到卻被老闆娘叫住。
“兄弟，再玩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