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人魚瀑布。

黑江奈緒子一直小心奉行著林大師“不要走動”的忠告,老老實實地和其他遊客待在一起,等著林大師入山勘察歸來。

夜色愈來愈深,留下這裡等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少。

那漆黑的夜色裡彷彿潛伏著無數惡魔,山間的霧氣裡似乎都浸染著濃濃的血腥。

門脅紗織與海老原壽美慘死的模樣不斷在腦中閃現,黑江奈緒子心中愈來愈感到不安,以至於自己把自己嚇出了一聲冷汗。

終於...

她把林大師等回來了。

但從山裡下來的林大師一行人卻有些奇怪:

他們一個個看著都灰頭土臉的,衣服都劃拉得破破爛爛,髒成了敘利亞戰損成色。

林大師,還有他那個黑黑帥帥的學生,竟然還都不知為何掛了彩。

看他們手上沾染著的大片乾涸血痕,受的傷似乎還不輕。

大師不是帶人上山勘察的麼?

怎麼會受傷呢?

這山又不高,山路也不難走。

從瀑布下面到瀑布上游,路也不遠。

不至於四個人都一起摔跟頭,把自己摔成這樣吧?

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實在太小。

於是本就疑神疑鬼的黑江小姐,思路不由地開始向玄學方向拓展。

她首先想到島上傳說那座遷移過後的“人魚之墓”,就這人魚瀑布後面的深山裡,在林大師剛剛去的地方附近。

緊接著她又想到傳說中林大師這次造訪美國島的來意,就是因為隔空感知到了島上將要發生的慘劇,所以找過來跟人魚大人鬥法PK。

再看看現在大師那一身掛彩的慘狀...

難道...

難道林大師已經跟人魚大人物理溝通了?

所以他才會在山裡受這麼嚴重的傷?

黑江奈緒子越想越心驚。

再順著這個思路一看,眼前林新一等人的狀況便更加不對:

林新一是受了重傷。

而那個叫服部平次的不光受傷,連精神狀態都有些異常。

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跟在那位遠山和葉小姐身邊,嘴角唸唸有詞地像是要說些什麼,但卻根本沒有發出聲音,

兩人距離捱得很近,臉卻不約而同地90度向外偏轉。

就像生怕看到對方的眼睛一般。

他們的表情卻極為複雜,時而欣喜,時而糾結,時而擔驚受怕。

一路走來也沒人說話,沒有肢體接觸,甚至沒有眼神交流。

但走不了幾步路,這兩人就會莫名其妙地嘴角一咧,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笑得還挺...猥瑣的。

“他們這是...”

黑江奈緒子嚇得不輕:

“中邪了?”

林大師的兩位高徒都中邪了。

看來他們是真的在山裡遇上什麼“髒東西”了。

“大、大師...”黑江奈緒子緊張不安地迎上前去:“剛剛山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了?”

林新一沒有回答。

他只是簡單地環顧四周,然後問道:

“島袋君惠小姐呢,她不在?”

“祭典辦不下去,君惠她就先回神社去了。”

“您找君惠有事嗎?”

“唔...”林新一搖了搖頭:“倒是沒什麼事。”

說完他便閉上嘴巴,沉默著望向眼前的黑江奈緒子。

這陣沉默令她心裡發毛。

而在林大師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之下,她身上更是猛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大師,到、到底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黑江奈緒子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但林新一卻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

“也罷...黑江小姐,你先回家去吧。”

“沒事了。”

“沒事了?”黑江奈緒子有些不敢置信:“真沒事了?”

“嗯。”大師和顏悅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沒事了。”

“你就放放心心地回到家裡,看看喜歡的電影,讀讀最愛的書。”

“如果還有功夫,就順便吃點好的。”

黑江奈緒子:“......”

“大、大師...你...”

“你確定我這是沒事嗎?”

她的聲音顫抖不已。

而林大師這次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問道:

“哦,對了。”

“你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還是...”

“家裡人都在島外工作,我,我是一個人住。”黑江奈緒子語氣愈發緊張:“大師,這,這有什麼影響麼?”

“沒,沒影響。”

“一個人住好啊,一個人住...至少不會連累家裡。”

黑江奈緒子:“......”

她聽出來了。

大師這是在給自己下死亡通知書呢。

“不,大師,大師你救救我!”

“我還有點積蓄...我可以給你錢...”

她語無倫次地請求大師幫忙。

但是和那種見面說你有血光之禍,緊接著就要幫你破財消災的普通大師不一樣。

林大師只發死亡通知書,根本不接業務。

這種不要錢的大師,才是最瘮人的。

“不,別找我。”

“找我也沒用。”

林新一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黑江小姐,這是你自己造的孽,不是嗎?”

“我...”黑江奈緒子一時語塞。

她額上滲出了滴滴豆大的汗珠,身形也如同篩糠一般顫抖。

但即使是害怕成這樣,在一番糾結和掙扎之後,她還是沒肯說出自己心底隱藏著的秘密。

她只是絕望地乞求著大師的幫助,希望林新一能看她可憐而施以援手。

“夠了。”林大師冷著臉輕聲一喝。“我救不了你。”

“你也別想著逃跑,那樣只會更糟。”

“回家去吧——”

“能不能度過這一劫,就看你自己了。”

說著,他驀地掙開黑江奈緒子拽住自己的手臂。

然後就像電視裡世外高人一樣,帶著那身邊幾個負責營造氣氛的門人弟子,清冷而又無情地。就此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

“大師救我...救我!”

黑江奈緒子身形一顫,頹然癱倒在地。

她終於徹底陷入絕望。

.....................

深夜12點,黑江奈緒子的家。

雖然已是深更半夜,但這幢兩層小樓卻依舊燈火通明。

似乎是害怕這個月電費交得太少,屋子裡每一個房間裡的電燈都開得透亮,電視和收音機的音量也被調到了最高。

就連吹風機、吸塵器、甚至是滾筒洗衣機,都在全功率運轉的狀態下隆隆作響。

屋裡的氣氛搞得非常熱鬧。

但這依然驅散不了屋外那無邊無際的死寂。

黑江奈緒子的家在村子邊緣,附近幾乎沒有什麼鄰居。

走出門就只有一盞燈光昏黃的老舊路燈,再往前走,就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而就在此時。

黑暗中悄然閃出一個影子。

那黑影輕手輕腳地向黑江家邁步靠近,身上還挎著一隻不大不小的工具包。

屋裡的黑江奈緒子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黑影的靠近。

黑影便藉著黑暗走來。

它靜悄悄地站在黑江家外面,像是在窺視著裡面的情況,又像是在駐足思考著什麼。

許久許久之後,它將手伸向了自己挎著的工具包。

黑影似乎是終於要行動了。

可是...

“唉。”

它身後的黑暗中,響起一聲輕嘆。

“你果然來了。”

“島袋君惠小姐。”

黑影,或者說島袋君惠,她身形驟然一顫,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此時的她已然換下了先前的巫女服。

轉而穿上了一身方便行動的運動裝。

這簡單幹練的運動服給這位巫女小姐減去了幾分靜謐優雅,卻增添了許多青春元氣。

但她身上挎著的那個工具包,卻憑空給她染上了一層鬼祟。

大半夜的帶著包藏在暗處,就更是不得不令人遐想。

如今被人猛地撞破行跡,島袋君惠更是本能地顯出倉皇。

死一般的沉默中,她神色複雜地回過頭:

“林先生...是你?”

來者正是林新一。

而且來者還遠遠不止一個。

除了林新一,還有他的兩個學生,服部平次與遠山和葉。

而除了他們三個以外,很意外的...

島上幾位年紀較長的長輩也在。

他們看著島袋君惠,表情有些複雜。

一旁還跟著幾個陌生男人,像是外地遊客。

但他們腰間挎著的手槍和手銬,卻還是透露了他們的身份:

“這幾位是福井縣縣警派來的警官。”

“他們剛剛坐船來到島上,正好,我就把他們一起叫了過來。”

“至於這幾位當地的長輩,也是被我特地請過來的。”

林新一簡單地解釋了情況。

“你...”島袋君惠神情一陣變幻。

最後卻是悄然變得平靜,而又自然:“林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

“把警察和這幾位大叔叫來這裡,是找黑江有什麼事情嗎?”

她語氣淡然地裝著傻。

而林新一也沒有點破。

他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前面那燈火通明的黑江家:

“不用緊張,島袋小姐。”

“我叫大家過來,只是為了做一個見證罷了。”

“見證?”島袋君惠眼神微動:“見證什麼?”

“見證真相。”

“真相...”

島袋君惠呢喃著念出了這兩個字。

但這次卻並沒有再加上問號。

因為她心裡已經清楚,林新一要說的“真相”會是什麼。

“一切都得從三年前的那場大火說起。”

在那些當地老人和縣警警官的見證下,林新一緩緩開始“吟唱”:

“三年前神社倉庫發生大火,火災中有一位中年女性喪生。”

“因為屍體發現時沒有小腿,所以引爆了後來轟動全國的‘人魚屍體’傳說。”

“但是島袋小姐...”

“你應該很清楚,那位死者根本不是什麼‘人魚’。”

“她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女性,而且...是你的母親。”

林新一說出當年真相。

島袋君惠有些詫異。

她不是詫異林新一會知道真相,而是詫異當林新一說出這個駭人真相時,在場那幾位當地長輩,竟然一點都不震驚。

難道他們已經提前從林先生那裡聽過了?

還是說...

事實正好反過來?

“林先生的訊息,是從我們這裡問出來的。”

“我們早就知道。”

那幾位當地長輩深深地嘆氣道。

他們望向島袋君惠的表情裡帶著慚愧:

“我們早知道,長壽婆婆是你母親扮演的。”

“而三年前那場神社火災之後,當我們從縣警那裡聽到‘死者是位中年女性’的資訊後,我們也就意識到...你母親可能出事了。”

“君惠,我們本來打算公佈事實真相,為你母親正經地造墓修墳。”

“但看到你那麼努力地扮演長壽婆婆,我們...”

這些長輩欲言又止。

因為不管他們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旁人也能一眼看出這些人隱瞞真相的真正緣由:

他們希望“長壽婆婆”繼續存在。

美國島也需要這份特色旅遊產業。

島袋君惠在幫村裡的所有人賺錢。

而島袋君惠自己卻還是志願服務。

不拿工資,不要分紅,無私奉獻。

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村民們當然是樂見其成。

而且一般的大師神婆如果闖出“長壽婆婆”這種等級的名頭,估計早就大發橫財、斂財無數。

緊接著就是在村裡跑馬圈地、修宅建府,變成人人敬畏的村中一霸、鄉紳豪族。

要是大師本人再有點商業頭腦,接下來肯定還少不了一些企業家的基本操作:

先利用自身的資金優勢買下美國島的地皮山頭、餐館房屋,再一步一步地擴大商業版圖,逐漸壟斷島上的餐飲、住宿、旅遊、交通。

最終讓美國島變成“島袋家族”的私人領地,讓人魚傳說變成“島袋集團”的版權IP。

讓自己從普通人晉升婆羅門,也讓村民從“合夥人”變成臭打工的。

到時候全村的人都得給她賣命。

賣完命還得感謝島袋老爺賞飯。

哪像現在...

錢全讓村民賺去了。

卻連句謝謝都沒有。

時間久了,甚至還有一些人習慣了島袋君惠的奉獻,覺得她的奉獻是理所當然。

“對不起...”

幾位長輩慚愧地向這位晚輩鞠躬道歉:

“這些年我們讓你一個人承受了太多。”

“君惠小姐,我們都欠你一句...謝謝!”

“.....”島袋君惠一陣沉默。

原來大家都知道真相,卻都藏著不說。

一句謝謝,竟然遲到了三年之久。

這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但島袋君惠還是很快調整回來。

以為她從一開始就是志願為家鄉服務,沒指望得到什麼回報。

雖然村民們這三年來的反應有些令人齒冷,但島袋君惠最終還是選擇了接受。

因為好人就該被人拿槍指著。

人性向來如此。

向來如此。

她能理解,而且...

“這不是今天的重點。”

島袋君惠目光復雜地看向林新一:

“沒錯,三年前的那位死者是我母親。”

“長壽婆婆也是我扮演的。”

“林先生,我之前在您面前說了謊,阻撓了您的調查。”

“所以...”

她微微一頓,主動點出主題:

“所以您開始懷疑我了,對吧?”

“嗯。”林新一也坦然地點了點頭。

他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懷疑,三年前的火災舊案背後會有什麼隱情。”

“而門脅紗織家裡的那行血字,也提到了‘罪孽之火’。”

“再加上海老原壽美與黑江奈緒子那極度反常的表現。”

“經過一番試探,我基本可以確定:”

“她們三個,與當年你母親的死亡有關。”

林新一說出這些話語,又目光深沉地看向島袋君惠。

但這位巫女小姐卻並不緊張。

她甚至還神態自如地接著林新一的話說道:

“所以您懷疑是她們三個殺了我的母親。”

“而我為了給母親報仇,便接連殺害了門脅紗織與海老原壽美。”

“但我卻沒想到紗織會在生前給林先生您寄求救信,以至於將東京都最優秀的警官,我的偶像先生,請到了我的面前。”

“於是您輕鬆識破了我的計劃。”

“並且判斷我的復仇不會就此止步。”

“所以林先生您叫來了這些警察在黑江家門口暗中蹲守,等著在我動手時抓我一個現行——”

“對吧?”

島袋君惠不緊不慢地說著。

語氣平淡自然,卻並不讓人覺得挑釁。

她只是想了一想,又非常不解地問道:

“可是您太急了吧,林先生?”

“我只是來到了奈緒子家門口而已,可還什麼都沒有做呢。”

“您這時候出手阻止我,又能證明什麼?”

“還是說...您已經找到了其他證據,足以證明我是兇手?”

“亦或者您篤定我這工具包裡裝著的,就是殺害紗織和壽美兩人的兇器?”

島袋君惠困惑地看了過來:

“林先生,我可是您的忠實粉絲。”

“如果我真是兇手,那我可不會犯這種不處理兇器血跡的低階錯誤。”

“不,你不用為自己辯解,島袋小姐。”

林新一令人意外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根本不是來抓你的。”

“我是來...幫你完成計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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