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證據?”

“呵,我給你!”

定金芳雄這邊話音未落,一旁便響起一個正義凜然的聲音。

那聲音裡帶著對犯罪分子的鄙夷與不屑,以及一種幾乎嵌在每一個字裡的絕對自信。

要是再配上段慷慨激昂的音樂,那就更像是電視劇裡,正要釋放“終結技”的正義刑警。

而這個人是貝爾摩德。

此時的她雖然穿著剛剛從商場裡買的淺色束腰風衣,造型打扮得休閒而美豔。

但她的氣質卻在悄然間轉變,變得比在場任何一位警官都更像警官。

那種難以形容而又確實存在的氣場,讓面對懷疑始終無動於衷的定金芳雄,都按捺不住地心中一緊。

“你真的以為,我們手裡沒有證據麼?”

“如果沒有證據的話,我們又怎麼會把你找到這裡,跟你浪費時間呢?”

貝爾摩德嘲弄地微微翹起嘴角。

這笑容裡沒由來地讓定金芳雄感到緊張:

“你...你別虛張聲勢了。”

“要是有證據的話,就直接拿出來。”

“如你所願。”

貝爾摩德如變魔術一般,從懷裡掏出了一隻小小的透明證物袋。

證物袋裡裝著幾根短短的頭髮。

“定金芳雄先生。”

“當時你尾隨著藍澤多惠小姐來到這裡,然後趁著她往汽車後座放東西的機會,從背後偷襲了她。”

“藍澤多惠小姐身體前傾倒在座位上。”

“你緊接著又毫不留情地將她從車裡拽出來,把她扔到一旁的牆壁上,對她繼續施暴。”

貝爾摩德先是把林新一之前還原過的現場,用一種帶著威壓的語氣,緩緩複述了一遍。

加上一些演繹的技巧,使她看著很有一種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神力”。

這讓定金芳雄不免有些慌亂。

而貝爾摩德又給了他致命一擊:

“在這個過程中,你恐怕自己都沒注意到...”

“你在現場掉了幾根頭髮。”

“這頭髮就在藍澤多惠小姐一開始遭遇襲擊的地方,她的汽車後座下面。”

“定金芳雄先生,你能解釋一下:”

“為什麼你的頭髮,會出現在死者的汽車裡呢?”

“我...”定金芳雄額上滲出層層冷汗。

面對貝爾摩德給出的鐵證,他再也維持不住先前的鎮定。

是啊,頭髮這種東西又細又小,肉眼幾乎注意不到。

兇手可以注意讓自己不留下指紋,不留下血跡、唾液、皮屑,可是又該怎麼保證,自己在作案時沒有掉頭髮呢?

就算掉了,他們自己也注意不到。

就算沒掉,他們也不敢確定自己沒掉。

所以只要拿出這“從犯罪現場收集到的頭髮”,就足以讓任何一個兇手心中動搖。

定金芳雄已經慌了。

貝爾摩德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定金先生,別負隅頑抗了。”

“乖乖地認罪吧!”

“我...”定金芳雄無意識地抿起嘴唇,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他幾乎就要被嚇得說出真話了。

但就在這是,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縱然心中有所動搖,但定金芳雄卻還是咬緊牙關,臉色難看地說道:

“你說那頭髮是我的,它就是我的嘛?”

“別演戲嚇唬人了!”

“我不是兇手,那汽車裡怎麼可能有我的頭髮?”

“你那袋子裝的真是頭髮嗎,不會是從衣服上拆下來的毛線頭吧?”

“你...”貝爾摩德不悅地微眯起眼睛。

她沒有露怯,也沒有亂了氣場。

但她此時此刻的無奈沉默,卻本身就是一種失敗的退讓。

定金芳雄彷彿更有了把握。

天平轉瞬間又開始向他傾斜。

“呵,可笑。”

“復仇卻又不敢為之付出代價,終究只是個懦夫罷了。”

林新一那飽含不屑的聲音悄然響起。

貝爾摩德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過來:

只見林新一輕輕笑道:

“克麗絲,你沒必要替我出頭。”

“我剛剛一直在勘察現場,收穫的內容可不少。”

他又轉過頭來看向定金芳雄:

“定金先生。”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作案時戴了帽子,就不會掉頭髮在現場了?”

“我...”定金芳雄臉色一滯。

林新一的話,顯然是說中了他內心的想法。

“作案時用帽子把頭髮緊緊蓋住,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這種情況。”

“但問題是,定金先生:”

“你看到這汽車門框條了嗎?”

“當時藍澤多惠小姐在車門旁遭遇偷襲,身體向前倒在車廂內部的後座上。”

“這時候她的確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氣,但神志卻沒有完全模糊,還有力氣掙扎。”

“所以那購物袋裡的東西才會大半散落出來。”

“如果藍澤多惠小姐只是單純地壓倒在上面,沒有一個掙扎抗拒的過程的話,那她最多能壓壞那隻購物袋,不至於讓裡面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

他三言兩語,便將案發過程還原得更加詳細:

“一個還能掙扎的女人,並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

“所以你將她從車廂裡拖出來的過程中,還耗費了很大的力氣。”

“而這時候你根本沒有注意到,你的腦袋蹭到了車頂的門框條。”

“這剮蹭讓你的帽子變歪,讓你本想遮掩的頭皮跟門框條發生了摩擦,讓你的頭皮皮屑,也就此沾在了這橡膠門框條上面。”

說著,林新一緩緩拿出一個證物袋。

裡面放的是一個用來採集微量生物檢材的棉籤。

“定金芳雄先生。”

“這上面就是你的皮屑。”

“怎麼,你還有話說嗎?”

那汽車的車頂很矮。

如果把身體探進去拖人的話,的確很容易讓車門框蹭著腦袋。

既然門框條上都能蹭到兇手的皮屑,那種這個過程中,他戴的帽子肯定歪了,頭髮也很有可能會掉落下來。

“我...”定金芳雄一時語塞。

他越想越心驚,剛剛才勉強重新振作起來的氣魄,轉瞬間又蕩然無存。

“我是看你想為死去兒子報仇,至少動機還說得過去,才給你這麼一個認罪機會的。”

“現在認罪還能勉強算是自首。”

“你不想配合就算了。”

“反正等鑑定結果出來,一切自然會有答案。”

林新一板著臉冷冷呵斥。

同時又將那證物袋隨手遞給旁邊的警員:“送去科搜研,儘量今天就把鑑定結果做出來。”

說完,林新一便再也不去看定金芳雄一眼。

而旁邊守候的警員們見到這案子已經物證確鑿,便也不再等待。

他們一左一右地擁上前去,直接擒住定金芳雄的肩膀,給他戴上手銬。

緊接著就要往警車裡送。

這個案子,似乎就要這麼結束了。

“等等...”

定金芳雄身體按捺不住地顫抖。

林新一還原出的案發過程太過詳細,這一個個猶如電視重播的細節,讓他不得不相信對方拿出的證據。

真相被揭破的絕望籠罩心頭,讓他再無力再負隅頑抗。

林新一說的沒錯,他是一個復仇者,卻不是一個勇者。

“我...”

定金芳雄最終還是選擇了配合:

“我認罪。”

“藍澤多惠...是我殺的。”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隨後便頹然地被押送上了警車。

目送著定金芳雄遠去,貝爾摩德不禁滿懷好奇地走到林新一身邊:

“新一,你是怎麼知道,那傢伙這次作案戴了帽子?”

“猜的。”

林新一聳了聳肩:

一箇中年男人,竟然完全不擔心自己脫髮掉髮。

除了對自身髮質有絕對自信的禿子,那就只能是戴了帽子,把頭髮蓋了起來。

“原來如此。”

貝爾摩德的問題還不止一個:

“那你又怎麼確定,他會相信自己作案時剮蹭過車門框?”

“很簡單。”

“那車頂這麼矮,車廂這麼狹窄,以定金芳雄的個子,本來就很有可能刮到門框。”

“而他當時面對著也奪子之仇的仇人,情緒肯定不會平靜。”

“更何況,他還得忙著應付胡亂掙扎的受害者,費力把她從車裡拖出來的人。”

就像在關門的時候想事情,事後就往往無法回憶起,自己出門時到底有沒有把門關緊。

定金芳雄當時情緒激動,注意力都在藍澤多惠身上。

事後他多半拿捏不準,自己到底有沒有蹭到車頂。

“進攻心理上的弱點麼...不錯。”

貝爾摩德點了點頭。

說著,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地打量著林新一:

“我都沒唬住的兇手,竟然被你給騙過去了。”

“你的演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難道是終於想起,我以前教你的那些東西了嗎?”

貝爾摩德的眼裡帶著絲絲期待。

她還不忘玩味地調笑道:

“那證物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

“一隻乾淨棉籤嗎?哈哈..”

“額...”林新一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不,我剛剛可沒在演戲。”

“那證物袋裡裝的,就是我在汽車門框條上採集到的皮屑。”

“哈?”貝爾摩德微微一愣:“你都已經找到證據了,怎麼剛剛還表現得這麼困擾?”

“還非得我上去演完戲才拿出來,害我在這種雜魚面前出了醜。”

貝爾摩德語氣裡帶著一股玩笑似的埋怨。

要不是為了幫林新一忙,貝爾摩德也不會拿著這麼不成熟的劇本,匆匆上臺表演。

結果為自己的演藝生涯,留下來這麼不光彩的演出失敗的經歷。

“額,這是因為...”

林新一的表情更古怪了:

“那門框條上是發現了皮屑不假,但我也沒法保證,那就是兇手留下的皮屑啊。”

“畢竟那車頂那麼矮,只要是坐過這車的人,誰都有可能蹭到。”

“我本來打算送去科搜研做完DNA鑑定,看看結果再說。”

“沒想到...”

“他這就被嚇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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