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你是說...”

目暮警部猛地反應過來:

“你懷疑今井徹夫就是兇手?”

“不是懷疑。”林新一神色嚴肅:

是十分懷疑,甚至可以肯定。

“為什麼?”

“...”林新一沉默不語。

還能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此案的死者也在柯南的人際圈內。

而他過去總結的柯學規律告訴他,案子一旦和柯南扯上了關係,兇手就沒有一次不是案發後留在現場的幾人之一。

“我明白了...”

見到林新一遲遲不說話,目暮警部便自行悟透了玄機:

“林大師,咳咳...林管理官。”

“我會重點調查這個今井徹夫的。”

“嗯。”林新一點了點頭,又若有所思地問道:“目暮警部,你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有沒有第一時間檢查過今井徹夫手裡的包?”

“那隻公文包?”

“當然檢查過。”

目暮警部到底還是靠譜的。

現場就兩個當事人,其中還只有今井徹夫是死者的熟人,他不可能不懂得在第一時間檢查今井徹夫的隨身物品。

“不過...我們當時也沒能沒查出什麼。”

“裡面沒有發現有任何盛放毒物的容器,也沒有注射器之類的可疑物品。”

“這我也料到了。”

林新一早有心理準備:

殺完人留在現場就算了,怎麼可能還把作案工具也留在自己身上?

藥瓶、打孔針、注射器,這些物證肯定在案發之前就被兇手處理掉了。

“所以目暮警部,我想讓你回憶的是...”

“今井徹夫的公文包裡,有水漬麼?”

把一罐冰飲料藏在包裡這麼久,肯定會讓公文包內側被水漬浸溼。

如果今井徹夫的包裡有發現水漬...

“水漬?”目暮警部表情一變:“好、好像是有的!”

但他臉色又很快糾結起來:

“不過...有水漬也很正常。”

“今井徹夫不是說了,在案發當時,出島先生中毒身亡之前,他不是剛買了一罐橙汁嗎?”

“那罐冰橙汁被他放在了包裡。”

“所以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發現包裡有水漬,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目暮警部詳細說明了自己的調查經歷。

從他說明的情況來看,今井徹夫的確沒有任何破綻。

“因為忙著報警沒顧上喝飲料,隨手把冰橙汁放進包裡,所以包裡才會有水漬是麼...”

“這倒的確是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林新一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

“他的包裡的確有水漬,不是麼?”

....................................

兩小時後,太陽漸漸落山,天空愈發昏暗。

路燈亮了起來,但那點光芒卻根本趕不走現場壓抑的氣氛。

這時搜查一課的警力已經完全撒了出去。

鑑識課則在完成現場技術勘察工作之後,帶著出島壯平的屍體返回了警視廳。

現場就只剩下寥寥幾名警察,而且還很少有人說話。

只能偶爾聽見林新一和目暮警部神神秘秘地湊在一塊兒,對著警用無線電小聲發號施令的聲音。

這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至少,對今井徹夫來說是這樣。

雖然天氣已經隨著日落變得清涼下來,但他額間滲出的層層汗珠,卻似乎變得比之前在大太陽底下曬著還多。

他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種難以言說的煎熬,鼓起勇氣走到了林新一面前:

“那、那個...林管理官。”

“我和那位淺井小姐,是不是都可以走了?”

“走?”林新一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抱歉,還不行。”

“今井先生,我們還得再請你們多配合一下我們警方的調查啊。”

“配合我肯定會配合的。”

“可是該說的我都說了,再留下也提供不了什麼新的線索...”

今井徹夫猶猶豫豫地,有些緊張地試探道:

“林先生,你還讓我留在這裡...”

“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事情?”

“這個麼...”林新一正想說兩句客套話。

但目暮警部卻拿著對講機匆匆走了過來,還向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林新一心下頓時有了把握:

“今井先生,我們的確是有些其他事情需要你配合。”

“配、配合什麼?”

“見一個人。”

“誰?”

“見了你就知道了。”

林新一那神神秘秘的笑容,讓今井徹夫心情愈發焦灼。

他只能繼續在這壓抑至極的氣氛中獨自煎熬。

而片刻之後,等“那個人”在警車的護送之下,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

今井徹夫卻只有一臉茫然:

“這、這是誰啊?”

出現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男人。

從這男人穿的制服來看,他應該是個門衛、或者保安。

而這個年輕保安他根本不認識,連見都沒有見過。

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是目擊證人。”

林新一給出了答案。

讓今井徹夫心中咯噔一沉:

“今井先生你可能沒見過他。”

“但他卻有可能見過你啊。”

林新一語氣悄然變得嚴肅:

“那麼,這位保安先生,就麻煩你仔細辨認一下:”

“這個大叔是你當時見到的那個,在自動售貨機前買冰烏龍茶的人嗎?”

“沒問題。”那年輕保安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仔細盯著今井徹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終於給出答案:

“應該是。”

“髮型一樣,身材一樣,穿的衣服也差不多。”

“沒錯,他就是當時我注意到的,那個在自動售貨機前買冰烏龍茶的禿頂大叔!”

今井徹夫:“......”

他表面上仍舊勉強維持著平靜。

但身體卻是已經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這時只聽林新一又問那年輕保安:“你確定他就是那個在下午3點30分左右,在你們公司對面的自動售貨機前買烏龍茶的大叔嗎?”

“確定。”那年輕保安的語氣堅定了許多:“因為保安的工作實在太無聊了,公司還規定上班期間不能離開崗位隨便走動。”

“所以我就只能盯著玻璃門外面,看街上的景色打發時間。”

“而那臺自動售貨機就在我們公司對面,只隔著一條不寬的馬路。”

“再加上今天下午在那裡買飲料的客人一共就沒有幾個,這個禿頂大叔還是最後一個來買飲料的...所以我記得也比較清楚。”

“當時買烏龍茶的應該就是這個大叔,沒錯。”

這時今井徹夫的臉色已然變了。

而林新一更是趁熱打鐵地冷冷看了過來:

“今井先生。”

“你不是說你從客戶公司出來之後,就一直跟出島先生在一起,中途沒有單獨行動麼?”

“為什麼還會被目擊者看見,在下午3點30分的時候,一個人去買了冰烏龍茶呢?”

“我...”今井徹夫一時語塞。

在場眾人看他的目光也都變得充滿了警惕。

“今井先生,我不得不說...”

“作案前就提前處理好作案工具,再把案子偽裝成無差別投毒殺人,把黑鍋扣到一個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的‘神秘兇手’身上——你的作案手法的確十分高明。”

“我...”今井徹夫心中一顫:

他手法當然高明瞭。

這可是他看了整整30集《今日說法之林新一探案實錄》,才研究改進出來的殺人手法啊!

可沒想到...

“沒想到我們警方只是透過一個小小的易拉罐,就能把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買的冰烏龍茶,這些情況都清清楚楚地給查出來!”

“沒想到自己只是在街上買罐烏龍茶,都能恰好被人看見並記住。”

“但世上本就從不存在什麼完美犯罪。”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跨過了這條線,就不可能不留任何痕跡!”

“我...”今井徹夫悄然咬緊了牙關:“我...”

“我冤枉啊!”

“林先生你、你難道是...以為我是殺害出島先生的兇手?”

“這怎麼可能...我和出島先生都共事快30年了,我怎麼可能對他做出這種事呢?”

今井徹夫努力做出了一副驚慌失措、委屈無奈的模樣。

他仍舊堅稱自己不是兇手。

這份在絕望中超水平發揮的演技,甚至征服了在場幾位經驗尚淺的年輕警員。

還有宮野明美:

“不、不會吧?”

“今井先生怎麼可能是兇手?”

“他當時明明還在極力勸阻出島先生,勸他不要喝那烏龍茶啊...”

宮野明美喃喃地為今井徹夫辯護。

其實她未必是真的信了今井的話。

但...今井徹夫也好,出島壯平也罷,都是她父親當年為數不多的友人。

也是為數不多的,被她視作長輩的存在。

現在她的長輩們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宮野明美本能地不想再看到有人出事了。

於是只聽她不自覺地為今井徹夫出聲辯護:

“我...我相信今井先生,他應該沒有說謊。”

“...”聽著這個仍舊在努力為他說話的聲音,今井徹夫突然一陣沉默。

“明...淺井小姐。”

“謝謝...謝謝你的信任。”

他神色複雜地說完這句話。

然後就像在逃避什麼似的,悄然閉上了眼。

但這眼睛很快又睜開。

只見今井徹夫深深吸了口氣,又努力地為自己解釋道:

“我當時的確一直跟出島先生在一起,沒有單獨離開去買什麼冰烏龍茶。”

“這位保安先生,你...”

“你確定你看到的是我嗎?”

“不能因為髮型、身材相像,就確定那個買冰烏龍茶的人是我吧?”

他本來就是一個氣質溫和的中年上班族。

面相不僅不兇,甚至還顯得有些懦弱可欺。

現在再這麼慌亂哭訴,就更加顯得可憐兮兮、人畜無害。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看著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實人,也能做出投毒殺人的事情?

“這...”那年輕保安下意識地微一遲疑,竟是又莫名變得糾結起來。

有戲....

今井徹夫感覺抓住了救命稻草:

既然這年輕保安當時是在街對面的那家公司站崗。

那從對方的視角來看,他絕大部分時間,應該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側臉才對。

也就是說,警方找來的這所謂的目擊證人,很可能連他的正臉都沒看見。

如果情況真是這樣,那自己只要咬牙堅持下去...就還機會脫罪。

“那個人真的不是我啊!”

“保安先生,我求你了,你再仔細看看...”

“我當時真的沒有去買什麼冰烏龍茶!”

“你再仔細想想,那個人真的是我嗎?”

“唔...”那年輕保安頓時被說得更加猶豫不決。

而局勢也再度變得撲朔迷離。

且變得對警方不利。

廢了這麼大勁,結果就找來一個根本沒看清楚的目擊證人?

光憑這些可沒辦法給人定罪。

證據,必須要實打實的證據才行。

這才是今井徹夫這殺人手法真正的高明之處——

即使警方洞悉了他的殺人手法,也很難拿出足夠可靠的證據。

“看來你還是不死心啊,今井先生。”

就在今井徹夫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的關鍵時刻。

林新一卻又微笑著看了過來:

“其實我們這次運氣很不錯。”

“搜查一課起初只花了20分鐘,就找到了這位目擊證人。”

“那麼你知道嗎——”

“為什麼我等了整整2個小時,才請他過來跟你對峙?”

這個問題就像是琴酒老大的悶棍,一下就把今井徹夫整個人都敲懵過去:

“為、為什麼?”

“為什麼?很簡單。”

“我們在等證據。”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說道:

“沒聽這位保安先生說嗎?”

“今天下午在那臺自動售貨機的客人本就沒有多少。”

“而你恰巧還是最後一個。”

“所以我們直接開啟了那臺自動售貨機,取出了錢櫃裡最上層的幾張紙幣和幾枚硬幣。”

“這些錢被緊急送到鑑識課的技術人員那裡進行指紋比對。”

“結果發現——”

“其中一張紙幣上面,正好有今井先生你的指紋!”

他的話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琴酒老大的火箭彈,字字要命。

“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既然你說自己一路上都沒有離開出島先生單獨行動,更沒有在米花商業開發區的那臺售貨機前購買冰烏龍茶。”

“那帶有你指紋的紙幣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我、我...”今井徹夫噎得說不出話。

但他還是攥緊拳頭、咬緊牙關,死撐著做出了最後的掙扎:

“林管理官...”

“那紙幣上有我的指紋,好像也不能說明什麼吧?”

“畢竟紙幣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流通品。”

“或許是我這幾天在哪花出去的錢,又正好被某個和我身材、髮型相似的人拿去用了呢?”

“這種可能根本不能被排除吧?!”

今井徹夫的話聽著有些強詞奪理、欲蓋彌彰。

但對於一個有著30年工齡、存款足夠請到精英律師的資深平面設計師來說,這套辯護詞就是再合理不過的推論。

畢竟,就像今井徹夫說的那樣...

萬一真的正好有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兇手,拿著正好他經手過的紙幣,去買了那罐冰烏龍茶呢?

“呵,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林新一卻毫不留情地掐滅了他最後的幻想:

“你以為你留在那紙幣上的指紋是什麼指紋?”

“那是汗液指紋!”

“而汗液可是會蒸發的。”

“在今天的溫度、溼度之下,即使藏在錢櫃裡避開陽光直射,一般的汗液指紋估計都撐不到2個小時,就會‘消退’得完全無法用肉眼分辨。”

“可我們發現那張紙幣的時候呢?”

“上面的汗液指紋還清晰可見——甚至不用磁性粉末刷顯,用肉眼就能分辨出來。”

“你知道這個‘成色’意味著什麼嗎,今井先生?”

他微微一頓,給出最後一擊:

“意味著在我們發現指紋的最多2小時內,你才剛剛碰過那張紙幣!”

“而你今天一整個白天都在客戶公司,跟客戶在一起處理工作,根本沒有機會花錢。”

“那麼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你和出島先生從客戶公司離開之後,又正好把一張紙幣花了出去,還花到了一個正好跟你衣著相貌都相似的男人手上?”

“可你之前的證詞不是說了,你和出島先生一直都在趕路,路上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麼?”

今井徹夫:“......”

證詞屢屢自相矛盾,再加上林新一丟出的這些鐵證...

現在就算是妃英理來幫他辯護,也不可能幫他脫罪。

“今井先生?”宮野明美不願接受地張大嘴巴:“你...真的?”

“我...”今井徹夫徹底沉默了。

他根本就不敢去看宮野明美的眼睛。

即使她只是“淺井小姐”。

只是像那個姑娘罷了。

“抱歉,我讓你失望了...”

今井徹夫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我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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