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新一的感嘆,淺井成實不由陷入糾結——

的確,目前來看,現場找到的證據只有:

紙箱上的唾液斑,外牆上的射擊殘留物,一把沒有指紋的透明傘。

射擊殘留物和傘,能證明這9樓雜物間,就是兇手開槍的作案現場。

唾液斑,能證明松尾貴史曾經來過這裡。

但是這兩點加在一起,還不能推匯出,松尾貴史就是那個在這雜物間裡開槍射殺諏訪的兇手。

畢竟,“松尾來過這裡”,並不代表是“松尾在案發時間來過這裡”。

松尾貴史大可以說自己是這兩天來過這,並且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所以留下了痕跡。

“那該怎麼辦?”

淺井成實微微蹙著眉頭,詢問起林新一來。

而林新一卻是無奈地攤了攤手:

“辦法倒是很多,只不過,都得看點運氣...”

“期待接下來能在樓裡的其他地方發現更多證據,比如說,兇手藏起來的手套。”

“或者,期待搜查一課能夠‘大發神威’,查到松尾購置槍械的途徑,證明那把槍是屬於松尾。”

“亦或者,憑藉現有的證據證明松尾有重大作案嫌疑,將他作為嫌疑人,帶回去接受審訊。然後利用審訊心理學,一點一點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在實際的案件偵破中,不是每個案子都那麼容易找到強有力的證據,能完全依靠痕檢和法醫來解決。

往往是技偵配合上調查、審訊,兩者分工合作相輔相成,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將兇手繩之以法。

只不過...

現實裡,負責調查、審訊的,是林新一那些給力的刑警同事。

可現在,他的隊友,是搜查一課。

想到這裡,林新一突然就沒了信心:

“我們還是再試試...”

“能不能找到更強力的證據吧?”

“嗯...”淺井成實心不在焉地應了一下。

緊接著,在一番沉思之後,他按捺不住地向林新一提問道:

“林新一先生。”

“既然唾液斑能證明松尾來過這裡。”

“那有沒有什麼科學手段...能確定唾液斑,確切的遺留時間?”

聽到這話,林新一微微一愣。

他理解淺井成實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

目前,死者的死亡時間是確定的,兇手的作案現場也能得到證明。

那麼只要證明松尾是在案發時間出現在作案現場,就能更有力地指認他是兇手。

而只要能確定唾液斑的確切遺留時間....

就能進一步確定,松尾具體是在哪個時間,來過這個雜物間。

如果這個時間和案發時間相吻合,那這些證據加起來,就足夠送他上法庭受審了。

“確定唾液斑的確切遺留時間...”

林新一順著這個思路仔細思索,最終,卻是給出了一個讓人失望的回答:

“能倒是能——”

“因為唾液斑中尿素和氨基酸濃度,會隨遺留時間的變化呈非線性變化。”

“所以只要測得唾液斑裡尿素與氨基酸的濃度比,代入迴歸方程,就能計算得出唾液斑的遺留時間。”

“但是,這種方法確定的唾液斑遺留時間,最小隻能精確到‘天’。”

聽到這裡,淺井成實也理解了林新一的意思:

僅僅精確到‘天’,是沒辦法解決這個案子的。

必須把唾液斑的遺留時間精確到‘小時’,才能證明松尾是在10點整的那3分鐘休息時間,來過這個雜物間。

“難道這個思路,真的行不通嗎?”

“就沒有一種辦法...”

“能把唾液斑的遺留時間,精確到‘小時’,甚至是‘分鐘’嗎?”

面對兇手設下的困局,淺井成實陷入沉思。

而就在這一片迷霧之中...

他那醫生職業帶來的獨特視角,突然讓他看到了一個方向:

“松尾貴史...是得了流感對吧?”

“對啊。”林新一有些疑惑。

“現在幾點幾分?”

“10點50分。”

“那好...還有希望。”

淺井成實嘴角露出一抹動人的笑容,腦後的馬尾辮興奮地一晃一晃:

“先把唾液斑提取出來。”

“然後趕快找冰塊...不,乾冰,電視臺應該有用來製造舞臺效果的乾冰!”

“用乾冰,把唾液斑樣本給冷凍儲存起來!”、

“為什麼要用乾冰?”林新一好奇發問。

這一招,他作為法醫處理過那麼多案子,以前還真沒見識過。

而淺井成實卻是一臉神秘地回答道:

“因為乾冰可以製造零下70多度的低溫,用來長時間儲存流感病毒。”

................................................

另一邊。

松尾貴史已經接受了鑑識課的硝煙測試。

而測試的結果是,他身上測不出有硝煙反應。

負責檢查那把手槍的鑑識課警員也傳來訊息,手槍上並沒有發現皮屑和指紋。

“呵呵。”

“都說了我不是兇手,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面對這對自己絕對有利的檢測結果,惴惴不安的松尾貴史稍稍放下心來。

松尾貴史一邊色厲內荏地嘲弄著那些看守著自己的警員,一邊在心裡想著:

他作案時戴著手套,傘上應該也沒有指紋。打電話用的是不記名的一次性手機,查他通話記錄也沒用。

殺完人後,手套被他丟進洗手間的馬桶裡沖走,應該也不會被警察找到。手機被藏進了馬桶水箱,就算被找到,上面也沒有指紋可供調查。

既然如此,那這一次...

警視廳就算知道他是兇手,恐怕也沒有足夠的證據,給他定罪。

嗯...只要別讓警察查到,自己買槍的途徑就好。

要是警察能查到這個,讓賣槍的販子指認他,他恐怕也逃不了。

松尾貴史一會心情放鬆,一會神態緊張,就這樣焦灼不安地,等待著林新一那邊的調查結果。

而就在這時...

林新一終於來了。

但這次領頭的卻不是作為管理官的林新一,也不是剛剛大出風頭的毛利蘭。

而是一位梳著英氣單馬尾的男裝麗人。

“呵...又換人來對付我了?!”

松尾貴史表面上強作不屑,同時又小心地打量著那個帶頭出現的漂亮女孩:

嗯...實力看不出,顏值倒是很不錯。

不得不說,林管理官倒是真會享受。

身邊兩個助手,全都是容貌不輸偶像明星的青春少女。

松尾貴史在心裡惡意揣測著林新一的用人意圖和生活作風,然後又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怎麼,你們找到證明我是兇手的證據了嗎?”

領頭現身的淺井成實沒有回答。

他只是突然沒頭沒腦地,當頭問了一句:

“松尾先生。”

“你在開槍殺人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在那雜物間裡,打過噴嚏啊?”

“額?”松尾貴史微微一愣。

他不知道對方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但他在開槍殺完人後,的確是忍不住在那雜物間裡打過一個噴嚏。

猛地被說中事實,他馬上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沉著臉說道:

“說、說什麼呢...”

“我的確是去過那個雜物間,而且...忍不住打過噴嚏。”

“但是,那都是今天...嗯,今天中午的事!”

“晚上,尤其是10點整的那3分鐘,我可根本沒去過那地方啊!”

松尾貴史這樣色厲內荏地辯解道。

而淺井成實一看到他這略顯心虛的表現,就長長地鬆了口氣:

“看來,那些唾液斑,的確是你在作案時留下的。”

“這樣一來,我可就放心了。”

“什麼意思...”松尾貴史隱隱聽出了不妙的滋味。

淺井成實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拿出一個透明證物袋。

這正是之前毛利蘭拿出過的,那個裝著死者屍體旁,染血手機的證物袋。

“先看看這手機吧...”

“手機上的噴濺狀血跡,大家都能看到吧?”

“嗯。”圍觀者都下意識點了點頭。

而淺井成實則是繼續說道:

“林先生教過我,噴濺狀血跡,是隻有死者生前受傷時,體內血液因血壓噴射出來,才會形成的血跡。”

“客體距離傷口越近,噴濺狀血滴便分佈得越密集。”

“而手機上有這種分佈密集的噴濺狀血跡,則說明...”

“在死者腦部中槍的時候,這臺手機,就在死者的腦袋旁邊。”

“那能說明什麼?!”

松尾貴史仍舊沒聽懂對方到底是找到了什麼證據,心中愈發慌亂。

“能說明,在死者中槍的那一刻,手機在他腦袋邊上——他正在用手機打電話!”

淺井成實不緊不慢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手機上的最後一個通話時間,便是他的確切死亡時間!”

“所以我們可以確定,諏訪先生,是在10點02分左右,被人用槍從樓上擊殺的。”

“而剛剛,毛利小姐從9樓雜物間的窗戶外牆上,提取到了能測出硝煙反應的射擊殘留物。”

“這說明,兇手開槍的具體地點,就是9樓的雜物間。”

說完這些,他總結道:

“據此,案發時間確定是10點02分左右。”

“作案現場,確定是9樓雜物間。”

“那麼,松尾先生,在10點02分左右,你在不在9樓雜物間呢?”

“不在!”

松尾臉色難看地說道:

“我說了,我晚上根本沒有去過那裡。”

“只是中午去過一次雜物間,去那裡抽根菸而已。”

“就算你能在雜物間裡找到什麼我留下的痕跡...”

“也沒辦法證明,我是10點02分的時候去的雜物間吧?!”

他鼓起勇氣,這樣為自己辯解。

而淺井成實卻還了他一個自信的笑容:

“當然可以!”

“松尾先生,你還記得,自己得了流感嗎?”

“那你留下的唾液斑裡,可也會有你體內的流感病毒啊!”

“什、什麼?”松尾貴史聽得一臉茫然:“流感...病毒?”

“病毒怎麼證明,我是10點02分去的雜物間?”

“很簡單——”

“檢測流感病毒的活性。”

淺井成實微微一頓,緩緩說道:

“病毒需要活細胞作為載體才能存活。”

“一般病毒暴露在乾燥空氣中,因為失水、溫度變化等諸多因素,蛋白質很快就失去原有結構,甚至整個包膜殼體破碎碎裂。”

“而流感病毒,外界抵抗力較弱,對熱相當敏感。”

“雖然電視臺大樓有中央空調,但雜物間一直開著窗,外面的熱風湧進來,溫度相對較高。”

“按那雜物間裡的溫度,流感病毒脫離人體之後,即使是存活能力最強的甲型流感病毒,也只能保持2個小時的活性。”

“這...”松尾貴史臉色一變。

聽到這裡,他總算明白對方是在說什麼了。

“如果如你所說,唾液斑是你中午在雜物間留下的,現在唾液斑裡的病毒肯定已經失活了。”

“但是,反過來,如果唾液斑裡還能檢測到具有活性的流感病毒...”

淺井成實說出了答案:

“那就說明,你在最近兩個小時之內,去過那個雜物間!”

“而松尾先生,據我走訪得知,你下午4點就開始和節目組一起準備晚上的節目。”

“7點接待林先生和毛利小姐,之後和他們待在一起2個小時。”

“9點開始直播,10點20結束直播,然後又跟大家一起去了案發現場。”

“也就是說,從下午4點到現在的這7個小時之內。”

“你唯一脫離眾人視線,可以去雜物間的時間——”

“就只有那10點整,直播節目休息的3分鐘!”

只要唾液斑裡能檢測出具有活性的病毒,就說明松尾最近兩小時去過雜物間。

而這段時間裡,甚至向前追溯到下午4點,他唯一有空去雜物間的,就只有那3分鐘。

“既然如此,很容易得出結論——”

“只要唾液斑裡能檢測到具有活性的流感病毒,就說明...”

“在案發的10點02分左右,你人就在作為作案現場的9樓雜物間!”

“這一點和你的供詞嚴重衝突,足以證明,你就是殺人兇手!”

淺井成實的眼裡閃爍著別樣的光彩。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以警察的身份,參與案件偵破。

而在前不久,他每天想的事情,還是該怎麼用更隱蔽的方式殺人。

從復仇的惡魔,轉變成正義的執法者,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如果非要形容,那便是一種...如獲新生的光明。

“現在雜物間的唾液斑樣本已經被我用乾冰儲存,送到米花醫院做病毒檢測了。”

“那麼,松尾先生...”

“就讓我們一起期待,病毒活性的檢測結果吧!”

淺井成實目光炯炯地看著松尾。

而松尾貴史,已然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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