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看守所。

恐襲事件的罪魁禍首光月桃之助,已經在這裡蹲了三天大牢。

雖然僅僅只有三天時間,但這位從未過過苦日子的昔日王子王孫仍舊有些難以承受,在這囚室之間只覺得度日如年。

因為不想把公款浪費在自作自受的犯罪分子身上,所以看守所的生活條件一向不是很好。

手裡捧著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

犯下的罪行是多麼可恥啊,叫我怎能抬頭...

好吧...

雖然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但桃之助並沒有覺得自己犯下過什麼可恥的罪行。

人都是錦衛門他們砍的,他只是愣愣地跟著家臣逃命而已。

至於,之後在酒店裡...

那些小姐姐不是侍女嗎?

前任九里大名是我老爸,現任“九里大名”是我原來的家臣,我抱一抱、摸一摸侍女姐姐怎麼了?

從桃之助的角度來說,這的確沒什麼問題。

他可是一個貴族領主的繼承人,擁有和之國最高貴的血脈,平時不蓄養奴隸、不侵佔田地、不打殺奴僕、不欺壓良善,就算是佔小姐姐便宜也都儘量靠騙,沒有仗著自己的貴族特權強搶民女。

放在以前,這簡直就是貴族中的道德模範。

可是,這樣一個貴族的良心,竟然因為一點個人愛好就被鎖進冰冷的囚牢,還要被逼著去吃那些以往他家下人都不吃的、粗糲無比的下等食物。

“唉...”

桃之助感慨萬分,把手裡的窩窩頭給一點不剩地全嚥了下去。

還挺香的。

餓了,少爺毛病也就治好了。

“光月桃之助!”

桃之助剛剛吃完飯,幾個冷著臉的看守突然現身:

“走吧!”

“瑪麗喬亞來的領導,要開始調查你的案子了。”

“恩?”

桃之助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因為酒天丸的科普並不怎麼詳細,桃之助到現在還以為“全天下”的中心是和之國的花之都,自然不清楚瑪麗喬亞來的領導是什麼份量。

他迷迷糊糊地跟著看守們離開囚室,跨過色調灰冷的走廊,來到了看守所裡的一間小會議室。

會議室裡擺著一張長方桌,桌上已經坐滿了人。

錦衛門、堪十郎、雷藏和小菊盡皆到場,還有看守所的所長、市局的幹部以及加藤市長。

但是,即使是在桃之助印象中和他老爹一個等級的“九里大名”加藤,現在也只是略顯拘謹地坐在主座下左的位置,沒能坐在中間的主座上。

顯然,坐在主座上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話事人,也就是所謂的從瑪麗喬亞來的領導。

桃之助定睛一看,一雙賊眼頓時被那位領導的模樣給晃得眼花繚亂:

這位等級明顯在“九里大名”加藤之上的領導,不僅不是桃之助想象中的老頭子,反而是一個年輕貌美的金髮美人。

她高挑的鼻樑上架著考究的金絲眼鏡,鏡腿邊垂著柔順而鮮亮的金色長髮,一身幹練的職場西裝包臀裙下露著兩條修長的黑絲美腿,胸口的西裝襯衫很保守地扣緊了口子,卻仍舊能很清晰地看出那豐腴飽滿的起伏。

桃之助以前一直待在九里,接觸的都是奴僕和平民,哪裡見過這樣打扮入時、氣質高冷的異域美人?

不知不覺地,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可是,在場眾人都不是凡俗之人,豈能察覺不到他那幾乎不加掩飾的猥瑣目光?

“恩?”

坐在主座上的金髮美人緊緊地蹙起了眉頭,會議室裡的溫度頓時降至冰點。

一旁加藤市長的臉色更是鐵青一片。

要不是要注意自己公務人員的形象,他現在就想抄出自己兩年沒用的武士刀給那小崽子來上一套斬鐵劍氣:

這位領導,豈是什麼人都能看的?

聯盟國家安全委員會,本就是直接向蓋倫負責的情報機構。

而這位從瑪麗喬亞遠道而來的卡莉法小姐,不僅是聯盟國家安全委員會的高階主管,還是和領袖蓋倫關係密切的親信。

至於,這個關係有多密切...

根據某些八卦小報的說法,如果不是因為蓋倫家裡的六位夫人管得太嚴,這位卡莉法小姐估計已經水到渠成地成為了蓋倫的第七位夫人。

當然,加藤市長對這個訊息的某些內容是不太相信的。

比如說:

像蓋倫這樣的大人物,怎麼可能怕老婆呢?

哈哈哈...

在大男子主義根深蒂固的和之國,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不管怎麼說,卡莉法和蓋倫關係密切的事情在聯盟未成立前就有所傳聞,時至今日更是傳得眾人皆知,顯然是存在一定可信度的。

所以,瑪麗喬亞派來的調查員是蓋倫的親信卡莉法,就說明領袖蓋倫的目光很有可能也已經投向了這邊。

在見到空艇上下來的是那位卡莉法小姐之後,加藤市長就感受到了成噸的壓力。

而現在,桃之助這小崽子竟然還敢用眼睛亂瞟?

“給我坐下!”

他冷著臉,毫不留情地對桃之助呵斥道:

“你的事情很嚴重,給我嚴肅點!”

“是、是...”

桃之助慌忙反應過來,馬上哆哆嗦嗦地低下了頭,又乖乖地坐在了那張冰冷的椅子上。

卡莉法的眉頭這才稍稍舒緩,會議室裡的氣氛也漸漸放鬆下來。

“上級派我過來,為的就是處理好這次九里恐襲事件。”

卡莉法隨意掃視眾人一眼,便開門見山地說道:

“這次事件已經引起了輿論浪潮、挑動了群眾情緒,我們不得不謹慎對待。”

“是...”

加藤市長連忙點頭附和,又小心地試探道:

“那上級的意思是?”

“加藤市長。”

卡莉法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聲音變得有些不近人情:

“你作為信仰德理的聯盟幹部,難道就沒有一點作為公務人員的自覺嗎?”

“我問你——”

“人民當家作主的根本保證是什麼?”

“......”

加藤市長臉色微變,神情中悄然多了幾分羞愧:

“依法治國。”

“沒錯!”

卡莉法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子,臉頰上顯露出一種足以令人忽略那動人美貌的莊嚴之氣:

“一百二十三人受傷,一頭挖掘雞死亡,引起了數十萬九里市民的恐慌,這是無可辯駁的刑事案件、是徹頭徹尾的恐怖活動。”

“你作為市長,越權插手刑事案件本就是違法違紀!”

“而聯盟的法律法規就明明白白地寫在那裡,你竟然還需要上級教你怎麼做?”

“參與恐怖活動的五名犯罪嫌疑人都將關押在看守所,由九里人民監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最後由九里人民法院依法對此案進行審理判決。”

“這...”

加藤市長再也說不出話。

聽到卡莉法的話,他就知道此事恐怕再無迴旋餘地。

“什、什麼意思?”

旁聽的錦衛門等人聽不懂卡莉法所說的處理辦法,只是下意識地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就是...”

加藤市長望著老大哥錦衛門,神情有些無奈。

最終,他也只能用一種錦衛門能聽得懂的話,向他們解釋他們此刻的險惡處境:

“你們犯了法,會被送進九里的‘町奉行所裡的勘定所',由擔任‘勘定奉行’的‘武士’按法條審判。”

“對了...”

意識到情況不同,加藤市長又補充了一下:

“你們的武士身份現在已經完全作廢,只能按普通‘町人’的身份接受審判。”

“什麼?”

錦衛門等人的臉色頓時大變。

他們聽懂了。

以前的和之國也是有法律的,“殺人者死、傷人者罪”是古代人都懂的常識。

但是,這個常識對武士來說基本無效。

在和之國舊社會,人分為武士(特權階層)、町人(普通市民及衙役)、賤民(下等勞工)三等。

町人殺賤民,殺了也白殺。

武士殺町人,殺了也白殺。

在以前的和之國,某些武士甚至可能只是為了試一試自己的新刀夠不夠鋒利,就隨便找兩個倒黴的町人和賤民來砍。

所以,錦衛門等人雖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砍傷的不是敵方武士,但也只以為自己傷到的是普通“町人”和“賤民”。

作為高貴的武士,他們可不覺得自己應該因此受罰。

當然,他們都是正派人士,肯定會對此感到愧疚,並且會誠心誠意向那些傷者賠禮道歉的。

但是,最多也就是賠禮道歉罷了。

可是,一旦武士的身份不起作用...

錦衛門等人不懂現在的法律,只按和之國以前的法律來看...

他們這些砍了一百多個人的罪犯,個個都得斬首。

“加藤老弟...”

錦衛門苦著臉,揪心不已地望著老朋友加藤市長說道:

“你知道的,這些事情我等也不是有意所為。”

“就不能網開一面,放我們一馬嗎?”

“唉...”

“錦衛門大哥,不要怪我不幫忙。”

加藤市長輕輕一嘆,只能有些為難地對錦衛門解釋道:

“不管動機如何,你們都實實在在地傷了人。”

“過失傷人也是傷人,逃不過法律的懲罰。”

“而你們殺傷一百餘人、襲擊國家公務人員、在九里製造了恐慌,犯的可不僅僅只有過失致人重傷,甚至還有觸犯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嫌疑。”

錦衛門等人被那一連串罪名嚇得不輕,而桃之助更是被嚇得呆傻不堪。

錦衛門望著已經被嚇傻的桃之助,一顆忠心深深刺痛,只能竭力乞求現在位高權重的加藤市長:

“加藤老弟,就真地不能幫老哥一把嗎?”

“我們少主他、他可是御田大人的血脈,是光月一族最後的家主...”

“光月一族的未來,可不能葬送在這牢獄之中啊!”

他拽住加藤市長的手,情真意切地說道:

“加藤老弟,你也是光月一族的家臣,可不能...”

“打住!”

加藤市長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我現在是聯盟的幹部,可不是什麼光月一族的家臣。”

“這...”

錦衛門還欲再求,卡莉法卻是冷聲一喝:

“別胡鬧了!”

“現在是人民群眾當家做主的新和之國,可不是光月一族坐擁天下的舊社會!”

“拿前朝的事,驅策本朝的官?”

“你好大的膽子!”

卡莉法一陣怒斥,會議室裡的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而錦衛門等人也無力再說什麼,只能呆呆地坐在那桌子上,慢慢地接受那殘酷的事實。

“那、那...”

錦衛門一陣沉默,呆愣許久才臉色灰敗地問道:

“那我們會被怎麼判?”

“殺、殺頭嗎?”

“具體怎麼判,還得法院決定。”

卡莉法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不過,按照你們這情況,我也可以大致推斷出判決結果。”

“考慮到主觀上的過失,殺頭倒是不至於。”

“但是,危害公共安全罪是不能寬赦的重罪,而你們四個還都有過失傷人的罪責在身,恐怕...得判個十年勞改。”

“十、十年勞改...”

錦衛門等人一下子就呆了。

“放心。”

一直不苟言笑的卡莉法,嘴角終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們聯盟現在對勞改人員的減刑政策很鬆。”

“只要你們改造態度良好,自我反省認真,就有的是機會提前出獄。”

“就像你們九里的那位酒天丸同志:”

“他當初被判了十五年勞改,但他不僅態度良好、還有重大立功表現,所以在勞改營裡待了兩年多就出來了。”

“就這兩天,酒天丸同志已經成了全世界監獄系統的名人。”

“你們記得向這位同志好好學習,爭取早日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卡莉法說的雖然算是好訊息,但在桃之助耳中卻怎麼都不能接受。

這三天的看守所生涯,已然讓桃之助痛不欲生。

他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十年之久。

而且,他還得和那些下人一樣努力賣力氣幹活,才能爭取到一絲早日解脫的機會。

“不、不行啊!”

桃之助有些崩潰了。

他攥緊了拳頭,臉色蒼白地對卡莉法問道:

“我、我沒有傷人啊!”

“人都是錦衛門他們砍的,和我沒有關係!”

“憑、憑什麼我也要判十年?”

這話一出,讓錦衛門等人頓時心中一涼。

桃之助其實不是這般心性涼薄、不知恩德的人,平日裡也絕對不會說出這種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傷人之語。

但現在,桃之助剛在牢裡蹲了三天,又被卡莉法口中的十年刑期給嚇得心神不定,難免會有些口不擇言。

但不管怎樣,這話一說出來,裂痕就出現了。

錦衛門、堪十郎、雷藏和小菊四人同時變了臉色,心中也漸漸起了波瀾:

此時他們都已經認識到,光月亡了。

而且,沒有光月一族,和之國也能過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他們又何必再對這麼一個無才無德的小屁孩那麼忠心呢?

僅僅靠當年御田大人的恩德嗎?

錦衛門曾經相信自己對光月一族的忠誠永遠不會動搖,但人心就沒有“永遠”二字可言,“真香”才是人類的本性。

“唉...”

一聲若有如無的嘆息響起,四位家臣同時低下了頭。

見到此景,卡莉法微微一笑。

然後,她將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桃之助,意味深長地說道:

“桃之助。”

“你的確和他們四個不一樣,應該不會被判十年。”

“那就好...”

桃之助驀地鬆了口氣,絲毫沒察覺到四位家臣那悄然間變得複雜的眼神。

但是,他的神情還沒舒展開,卡莉法就又說道:

“你是光月一族的少主,他們四個只是效忠於你的家臣。”

“都1522年了,你還在用這種封建依附關係驅使他人為奴為婢,這本身就是違法犯罪行為。”

“所以,他們四個從犯的刑期還有的商量,而你這個主犯...”

卡莉法的聲音再次冷了下來:

“十年起步,最高死刑。”

.......................................................

恐襲事件處理完畢,主犯桃之助被押送回牢房,卡莉法也離開了看守所、回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

而她一回到酒店房間,就馬上拿出電話蟲打起了電話:

“蓋倫?”

卡莉法的聲音全然沒了之前扮演瑪麗喬亞領導時的嚴肅和刻板,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拘束的慵懶和隨性:

“那個叫桃之助的小鬼,我已經見到了。”

“這小子果然和你說的差不多,一見到美女就眼神飄忽,不是什麼好胚子。”

“什麼?”

蓋倫略帶不滿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個禿頭小鬼,眼睛敢往你身上飄?”

“好啊!”

“那就別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哈哈哈...”

卡莉法一陣輕笑,卻是有些不解地問道:

“說到底,那桃之助也就是個好色小鬼罷了。”

“蓋倫,你為什麼對他這麼重視,還要派我出面整他?”

一個地方上的恐襲事件,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按理說不應該驚動蓋倫。

即使蓋倫被驚動了,按照慣例,那他也只需要隨便派遣一個瑪麗喬亞的官員過來公事公辦地主持大局。

而蓋倫不僅被驚動了,還特地派遣了和他私人關係不同尋常的卡莉法來處理此事,甚至還很明確地讓卡莉法幫忙他“安排那小鬼”。

這就說明,蓋倫一定是在私人上與那桃之助有什麼恩怨。

可是...

蓋倫也才二十歲出頭,怎麼能和一個二十年前穿越過來的小鬼頭生出私人恩怨呢?

一般聯盟特工只需要服從命令,自然不會如此突兀地去問頂頭上司的行事動機。

但卡莉法並不是什麼普通聯盟特工,她和蓋倫的關係大致上和八卦小報上描述得差不多,也就毫不避諱地蓋倫面前問了。

“唉...”

“你不懂的,卡莉法。”

面對卡莉法的問題,蓋倫只能沒頭沒腦地回答道:

“就這麼說吧:”

“海賊王可以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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