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4月5日,下午17:59。

迪亞波羅提前一分鐘在杜王町電車站前廣場現身。

在此之前他其實已經在陰影之中悄悄徘徊了許久,在確認附近沒有李青等人出現的痕跡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卡著時間走到陽光之下。

下班高峰的電車站前人山人海,極為熱鬧。

迪亞波羅其實不太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但這個碰頭地點卻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最佳選項。

這來來往往的人群正好可以為他提供遮擋,使得他那一副與眾不同的異國面貌都顯得不太起眼。

一旦李青半道殺出,他就可以迅速使用時削混入人群,利用這紛紛擾擾的人潮對李青的聽力造成干擾。

就算運氣太差實在逃不掉,他也還能把這些普通市民挾持成人質,讓那些拘泥於道德和人性的正義人士束手束腳。

迪亞波羅把什麼都準備好了。

但他的心情卻還是有些緊張:

“吉良吉影...”

“希望那傢伙不要耍什麼花樣吧。”

不管如何謹慎,他都無法把握所有的變數。

迪亞波羅只能努力地將警惕性提升到最高,然後低調小心地向著約定的最後地點走去:

那是電車站前廣場,最靠近車站出口的那張公共長椅。

他和吉良吉影都是生性謹慎之人,他們不僅約定了在這裡見面,而且還提前設定了報警暗號:

迪亞波羅必須在18:00之前準時坐在這張長椅上。

如果在這張椅子附近看不到迪亞波羅,那便說明情況有變會面取消,吉良吉影會直接離開不再出現。

所以,此時此刻,迪亞波羅很有目的性地向著那張長椅靠近。

但是,他的眉頭卻很快輕輕皺起:

“有人?”

長椅上已經有人坐著了。

那是一個氣質溫和、精神飽滿,打扮時尚得體,看著頗有藝術氣息的年輕人。

他身上的“藝術氣息”是最容易看到的:

因為他手上拿著畫筆,膝蓋上放著寫生簿,正在神情專注地對著那張畫紙描描畫畫。

而在這年輕人身邊,還嘰嘰喳喳地圍著幾個身穿制服、滿臉稚氣的小學生:

“竟然是大漫畫家岸邊露伴老師!”

“您畫的《紅黑少年》可是我們最愛的漫畫作品啊!”

“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遇到您...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幾個小學生的目光中滿是面對偶像的崇拜。

他們一臉熱情地圍著這位大漫畫家,稚嫩的臉上滿是激動和狂熱。

而岸邊露伴似乎早就習慣了小粉絲們這樣熱情的圍觀。

他停下畫筆,朝著那些小學生露出了一個笑容:

“能遇到大家很高興。但是,有些抱歉...”

“我現在正在這裡寫生,不太方便跟大家聊天。”

“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專心把這幅畫作完成嗎?”

雖然實際上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岸邊露伴此刻說話的語氣非常溫和平靜,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不爽。

感受到岸邊露伴口中的請求之意,幾個狂熱的小粉絲馬上便很聽話地點頭應道:

“好的,岸邊老師,我們就不打擾您構思創作了。”

“謝謝理解。”

“我平時經常會在這裡寫生,大家以後有機會再見。”

岸邊露伴微笑著安撫了一下這些孩子的情緒,又神色平靜地目送著幾個小粉絲遠去。

等到這幾個小粉絲離開,他便馬上低下頭來神情專注地去繪製那幅尚未完成的畫作。

“外出寫生的漫畫家?”

“好像沒問題...”

迪亞波羅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岸邊露伴,心中的警惕稍稍有些放鬆:

剛剛那幾個小學生的熱情和崇拜都十分真誠,除非他們都是什麼天生的影帝,否則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便應該是他們口中的那位漫畫家。

而迪亞波羅也仔細觀察過,在剛剛那幾個小學生鬧出動靜的時候,附近的路人也有不少朝這裡投來了探詢的目光。

從那些暗帶驚詫和興奮的目光中看,這個年輕人那知名漫畫家的身份就更確定無疑了。

“應該只是個恰巧坐在這裡寫生的漫畫家沒錯。”

“他對我應該沒有什麼威脅...不過...”

跟獵豹一樣機警敏銳的迪亞波羅很快又發現了另一個讓人心疑的地方:

車站人流量大,長椅上有其他人在並不奇怪。

但是...一個漫畫家,跑到這種喧囂嘈雜的地方寫生?

這麼吵的地方能畫得出畫?

莫非他是有意為之。

他其實是和李青一夥的,所以提前一步埋伏在了這裡?

因為李青這些天來造成的心理陰影,迪亞波羅幾乎都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等冷靜下來仔細一想:

李青一方明明佔據著壓倒性的戰力優勢,他們要是能知道自己下落的話直接平推就行了,根本就沒必要冒險搞這種多餘的戲碼。

迪亞波羅正是糾結難安,而一旁長椅上的岸邊露伴卻是已經筆走龍蛇地將那幅畫作畫完。

他輕輕地鬆了口氣,垂手放下畫筆,然後才抬頭對迪亞波羅說道:

“這位先生...你似乎已經觀察我快半分鐘了。”

“你是對我的畫作感興趣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也正想讓人品鑑一下。”

岸邊露伴捧著那幅墨跡未乾的畫作,非常認真地對迪亞波羅說道。

“唔...”

迪亞波羅微一猶豫,便不露破綻地順勢答道:

“沒錯,我的確是對繪畫這門藝術很感興趣。”

“不過有一點讓我奇怪...”

“這裡的環境這麼喧鬧,你為什麼要到這裡畫畫。”

他不露聲色地試探道。

“這算是我的個人愛好。”

“我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寫生,這樣可以順便觀察形形色色的路人,接觸最真實的世界。”

“這些都可以給我的創作提供靈感,而喧鬧的環境也能錘鍊我作畫的心境。”

藝術家本來就各有怪癖,岸邊露伴的理由也非常正常。

“哦...原來如此。”

“看來你真是一位造詣很深的畫家。”

迪亞波羅不緊不慢地說了兩句場面話,似乎是要就此停下疑問。

但是,就在他神情鬆懈下來的一瞬間,他的精神能量卻如巨浪一般湧動而起:

“緋紅之王!”

猝不及防地,形貌猙獰的緋紅之王憑空出現。

它一經現身便全力向著身前劈出一記凌厲手刀,似乎是要一擊劈開岸邊露伴的大腦。

但岸邊露伴卻是一動不動。

他就像是完全看不到緋紅之王一般,眼神毫無波動。

最終,緋紅之王的手刀在離額一寸的位置險之又險地停在了岸邊露伴的眼前,斬擊激起的勁風吹拂得他碎髮亂舞。

“怎麼突然這麼大風...”

岸邊露伴疑惑著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便又面不改色地向迪亞波羅遞出畫作:

“這是我剛剛完成的畫作。”

“先生你要看麼?”

“......”

迪亞波羅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傢伙對緋紅之王的試探完全沒反應,看來對方不是替身使者。

是我多疑了麼?不...

換一種思路想,如果對方是替身使者卻還能做到對緋紅之王視而不見,那才是真正可怕的麻煩。

迪亞波羅的多疑性格已經隨著不斷變糟的局勢強化到了極點。

儘管已經有無數表現證明岸邊露伴只是個恰巧出現的普通人,但他卻仍舊放不下那揮之不去的疑心。

面對岸邊露伴遞來的畫作,迪亞波羅一直在遲疑發呆。

“還是看一看未來吧。”

“今天的會面絕對不能出亂子,必須得排除一切隱患。”

最終,迪亞波羅還是按捺不住地拿出了他壓箱底的保險措施:

“緋紅之王——墓誌銘!”

墓誌銘的能力悄然發動,未來十秒的景象瞬間在腦海浮現而出。

迪亞波羅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不是因為他看到了什麼危險,而是因為這一次看到的未來實在是平淡得出乎意料。

以往他總能在墓誌銘的未來中看到自己千奇百怪的死相,而這一次...

第一秒,岸邊露伴遞來畫作。

第二秒,迪亞波羅開始欣賞。

那幅畫的確畫得非常精妙,讓他這個只對繪畫藝術一知半解的業餘人士也能看出畫家深厚的繪畫功底。

第三秒,迪亞波羅開始客套地表示讚揚。

第四,五,六,七,八,九秒....

岸邊露伴和迪亞波羅一直在東一句西一句地聊這幅畫。

第十秒,迪亞波羅終於勉強擺脫了對藝術過分熱情的岸邊露伴,讓這位大漫畫家冷靜地閉上了嘴巴。

岸邊露伴隨即提筆低頭,似乎是要繼續寫生繪畫。

“看來真是我想多了。”

“沒想到,我迪亞波羅也會被人逼到這種草木皆兵的地步。”

迪亞波羅微微輕嘆,心中很是惆悵。

但他很快又平復心情,按照預知到的未來從岸邊露伴手中接過畫作開始欣賞:

“的確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畫作。”

“這畫的應該是...”

迪亞波羅神色平淡地開始閒聊。

時間按照預定的模樣一秒一秒過去。

第九秒,兩人短暫的閒聊即將宣告結束。

第十秒,岸邊露伴閉上嘴巴,提筆低頭,像是要繼續創作。

“果然沒什麼問題。”

“我的行蹤還沒暴露,接下來只要等吉良吉影過來就行了。”

迪亞波羅放心地這麼想著。

然而,就在這時,在墓誌銘未曾預知到的第11秒...

“你是第一個看到這幅畫作的人呢。”

“條件已經達成了,那麼,迪亞波羅...”

岸邊露伴,那個被迪亞波羅視作無害路人的漫畫家,突然語氣冰冷地喊出了他的真名。

一股涼意驀然從體內湧出,迪亞波羅察覺到情況不妙,本能地想要削除時間逃跑。

但是,他的動作已然顯得有些晚了。

“讓我看看你的故事吧——”

岸邊露伴提起畫筆,身上浮現出一個人形虛影:

“Heaven'sDoor(天堂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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