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孫六娘（一）

宴清黎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事實上，周圍都是雨打瓦片的聲音，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她靜靜盯著面前的黑暗，希望雨不要停，最好下的更大些。

鼻尖發癢，想打噴嚏。

她用兩手緊緊捂住，將腦袋埋到兩腿之間。

再忍一下。

突然，咔嚓一聲，好像是瓦片摩擦的聲音。

宴清黎的腦子瞬間緊繃起來，但細聽之下，又沒有了。

她安慰自己，也許只是雨打下來的聲音……

“找到了。”

蒙蓋在身上的黑色外衣被人掀起，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全部打在身上，有點兒疼。

宴清黎僵硬地抬眼看去。

天色黑沉，雨水也一直往眼睛上落，所以她看不太清對方的面容，只有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死死盯著她。

孫六娘現在的神態絕對不會是在笑，因為宴清黎被她看的在發抖。

“大……阿嚏！”

宴清黎很累，心累，身體更累。

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溼，黏膩膩的不舒服，四肢也使不上力氣。

腦袋更是暈乎乎的。

不過，這樣的話，就不用去當壓寨夫人了。

至少這兩日不用。

她對著孫六娘溫和笑笑，“大娘，你回來啦。”

孫六娘面色更加難看，冷冷嗤笑一聲，“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爬到閣樓外簷淋雨，是個不錯的法子。”

宴清黎假裝沒有聽到他語氣中的嘲諷，點頭附和，“外面涼快啊，不過現在有點兒冷了，該回去了。”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該回去了，畢竟她也還沒想死。

但是宴清黎高估了自己，她本就因為身體不舒服腳步虛浮，現在雨大，瓦片溼滑。

她一腳踩過去，整個人失去平衡，往閣樓外摔去。

那一刻，宴清黎腦中一片空白。

“真是不聽話的小丫頭。”

宴清黎手臂一緊，被一股大力拉回去，額頭撞到結實的什麼東西上。

她沒來及細細感受，就如小娃娃一樣被託腰抱起。

“啊！”驚慌下，她兩臂圈住孫六孃的脖頸，抱緊。

孫六娘偏眸看她一眼，沒有在外面多逗留，長腿邁開，三兩步回到了屋中。

宴清黎以為她會生氣，或是懲罰她什麼的。

但她只是直接把她抱到了床邊，讓她脫掉衣服，進到棉被中。

孫六娘又出去了一趟，再進來的時候，帶了一壺熱茶。

杯中的茶水熱騰騰，霧氣溢位，帶著淺淡的香味。

宴清黎只穿著小衣，身上圍著棉被，小啜一口，暖意從喉間下落。

視線移向背對著她的孫六娘，猶豫許久，才道，“大娘，謝謝你。”

孫六娘偏過半張臉，似笑非笑，“沒辦法，答應了送給大當家一個壓寨夫人，總不能失信。”

宴清黎，“……”

熱茶還是不喝了吧。

“不過，大當家很快就不是大當家了。”孫六娘又說道。

宴清黎咬著茶杯沿，悄悄瞄過去，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位置的原因，孫六娘好像更高了些，身形修長。

眉目也變得深邃，線條凌厲。

尤其是下頜線，不似之前圓滑柔美，反而更顯硬朗輪廓。

若是再細看，她的脖頸處凸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宴清黎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喉嚨，她沒有。

那邊，孫六娘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笑出聲來，毫不掩飾的醇磁男聲。

幾乎同時，宴清黎明白了。

“你不是孫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