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床上做起來的時候兒,張睿軒覺得自己整個兒人連手都不想抬起來的疲憊——明擺著昨兒也沒做什麼,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這麼累。

抬頭,發現自己已經睡到了日上三竿。

今兒自家親媽怎麼沒可以發出那些聲音把自己給叫起來?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意識到不對勁兒的張睿軒從床上‘嗖’的一下兒蹦起來了,開始四處尋摸,嘗試尋找到一點兒自己努力過的痕跡。

“靠,系統這是又重啟了?不是……”一抬頭兒,張睿軒就看見被關在了貓別墅裡邊兒的咪咪,想起昨兒咪咪被毛毛追著團團轉,張睿軒開始認真回憶自己昨兒到底有沒有把咪咪關起來。

“系統?”

“系統,今兒這是怎麼回事兒?”

張睿軒一臉交了幾次,可是系統就象是死了一樣,一點兒回應也沒有。

想起系統和自己說過,沒有事兒不要叫它,可是現在又一次重啟難道系統不知道麼?

“系統?系統?”張睿軒和叫魂兒似的叫著系統,只是後者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張睿軒在這兒喊了半天,是一點兒回應也沒有,“怎麼回事兒?”

有了之前的經歷,張睿軒現在並不怕重來一次。只是重來一次還來得及麼?重來一次會不會有這樣那樣兒的人冒出來,用自己那些極具煽動性的語言來把非遺文化引導成一種偏離了本身的噱頭?

然後所有人就像是張睿軒曾經那樣兒,因為這些人口中那些虛假的資訊,而對非遺充滿了惡意,甚至是對一心投在非遺上邊兒的人們充滿了惡意……

張睿軒知道擔心了,只是此時此刻似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系統說過最不能接受的一種可能性就要真實的發生,張睿軒現在腦子都是亂哄哄的。

“咪咪,你自己吃,不要鬧,讓我好好兒的靜一靜。”張睿軒對咪咪一直就沒有差過,儘管心裡邊兒是一點兒底也沒有,還是沒有忘了給咪咪配上一份兒極其營養的貓飯。

半蹲在秘密身側,張睿軒耷拉著眼睛,突然開口對著不會說話的咪咪問起來了:“咪咪,你說我們真的回不去了麼?”

“咪咪。你會不會恨你有這麼一個自以為是,聽風就是雨的主人?”

“喵,喵……”咪咪一連叫了兩聲兒,想是在否認張睿軒這些自暴自棄的話。

“咪咪,在現實社會里,你爺爺奶奶肯定也會過來好好兒照顧你的,你放心……”張睿軒不敢想象,如果系統說的那種可能影響到現實社會的融合真實發生,自己做了對不起多少人的事兒!

“咪咪……咪咪你好好兒吃吧,不用搭理我。”

站起身來,聯絡不上系統的張睿軒想要嘗試聯絡一下丁萱——如果能聯絡上丁萱,一切解決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了,從頭再來他也已經有了經驗。

開啟手機,張睿軒在通訊錄和聊天兒記錄裡翻了半天,才想起來每一次重置都留不下上一次的任何痕跡。

“為什麼突然又重新來過了?”放下手裡的手機,張睿軒的眼神都是茫然的。他現在實在真的在怕……

沒有非遺,就什麼也沒有了。沒有中國作為唯一一個文化未曾斷絕的文明國度的自信,也沒有講中文時候兒的底氣,張睿軒突然覺得,這個時候兒的自己,即便是再有錢,也不會被其他國家的人當人看了!

這座四合院兒,沒有人懂它的價值了,只是一座房子,一座另類的房子,能夠勉強的住人而已。

模擬再一次重啟,張睿軒卻沒有了系統的指引。整個兒人完全不知道一切發展到了怎樣的地步。這種處境之下的張睿軒,可以說是絕望的。

“咪咪,我該怎麼辦啊!”

咪咪懵懂的看著主人,它畢竟只是一隻貓,也僅僅只能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不好,走到主人腳邊,臥下,讓自己軟絨絨的毛蹭在主人的腿上,讓主人獲得片刻情感上的慰藉罷了……

“爺爺,四合院兒裡還有什麼是能夠肯幫一幫我的?”

明明自己小時候兒許多這樣、那樣的記憶都離不開非遺。自己又憑什麼因為一次陰差陽錯,因為幾個個例的惡意,徹底給這些在自己記憶中構建了無數美好的事物判了死罪呢?

坐在自己一直覺得很舒服嗯電競椅上邊兒,張睿軒覺得自己從腰到胳膊,哪裡都不舒服,就像是打了半天遊戲之後的疲憊。

可是現在不一樣,現在的疲憊是從心裡邊兒走出來的,一種起不到任何作用,卻自我折磨著的自責。

張睿軒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自己這一切似乎應該怪罪在誰身上:是那些胡言亂語的營銷號兒?是那些為了熱度不擇手段的創作者?是那些聽風就是雨的評論區?

他們或許都有自己的經歷,才有了現在的他們。他們固然有錯,可是從小生活在這個處處是非遺的環境中,卻不自知的張睿軒呢?似乎也應該有一些屬於自己的堅持。

而不是頹廢之後的自暴自棄,也不是不去為爺爺受騙討個公道,轉而因為沒有證據而選擇恨上了同樣被重傷的這些引以為傲的事物與記憶。

張睿軒想明白了一切,可是一切都已經被他自己親口、親手埋葬在那一句句輕飄飄的,不需要過腦子,只需要短短几秒鐘就可以鋪滿評論區的話裡。

“系統,真的來不及了麼?”張睿軒很平靜,甚至沒有半點兒要哭的意思,平靜得和剛剛自責的張睿軒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只是下一刻,張睿軒就不到了電腦前邊兒,嘗試在右下角找到那個欠欠的‘遊戲開始’。

只是什麼也沒有,只有靜靜流淌著的時鐘,以及張睿軒掌控下,茫然無措的那個箭頭游標……

仰躺在電競椅上邊兒,張睿軒甚至已經完全沒有勇氣拿起手機,再去看見上邊兒那些用各種語言調侃著這一片土地上文化荒蕪的場景。

曾幾何時,張睿軒也是拿著網上那些爛俗梗,毫無尊重可言的四處發著,圖的只是自己心中的一個‘痛快’。

根本不在乎這些話對於別人可能帶來的傷害,也沒有心思去了解人家一個影片、一篇文章背後對於一個文化的熱忱。

只是:別人發,我也發,難道有什麼錯兒麼?

那麼多人都是這樣兒說,你憑什麼覺得我不對?你覺得我是不尊重,我覺得你是遺老遺少!

現在一切都反噬回了自己身上。自己不尊重自己的文化,現在沒有人記得有過這些文化,更別提能夠被別的國家尊重和欽慕。

只可惜,張睿軒意識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時候兒,一切都已經晚了。

張睿軒現在多麼希望那些被自己稱之為‘噴子’的人,能夠在此時此刻站出來,懟向那些影片、文章中字字句句對於一個沒有文化國度的蔑視?

告訴他們,我們是有文明的,我們的文明是上下五千年,我們的文化是千千萬萬……

可是一切對於這個時候兒的張睿軒都是奢望。沒有人會為了自己地區的文化而戰,只因為張睿軒打下的每一個字都成了顯現實,只因為這是一個張睿軒‘渴望’的,沒有任何非遺的世界。

但張睿軒似乎還不想放棄,開啟手機,開啟電腦,沒有系統,張睿軒也要想辦法直播!

哪怕歐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張睿軒也不希望生養自己的土地,會因為自己曾經那些不負責任的話,失去了那些本就散發著自己光芒的一切!

【哥。你怎麼才上線?】

【哥,不是說好了今兒早上九點的麼?】

“娛樂明星又塌房了?”

“到底是傳統文化還是封建糟粕?”

等到張睿軒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兒,才意識到自己眼睛發酸,好像眼前已經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久違了!

點開自己的評論,一切還停留在前一晚上和‘萱草信忘憂’的爭吵中,後者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張睿軒眼睜睜看著對方的點贊已經有十幾個。

在這種不知道摺疊了多少層的評論區裡邊兒,這樣兒的點贊量已經不算少。張睿軒笑得欣慰。

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丁萱評論的每一個點贊,都是一個在罵自己的人,張睿軒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的評論刪了個精光。

再去看更早的評論,發現已經有幾個博主顯然是已經把自己放到了拉黑名單裡邊兒去,張睿軒自己已經看不到對方的任何影片。

“所以,不是又一次模擬,而是回到現實了麼?”

遊戲裡的訊息張睿軒沒有回,只是一個人呆愣愣的看著面前的一切,覺得突然的有些不真實。

“之前不是說那一部分很難麼?”

“是因為那些文獻?還是因為那些文藝作品……”

明明文獻是針對一部分人的,難道只是那些雖然不多,但是正確的文藝作品元素?又或者是有更多人也在和他做著一樣的直播工作,真的起到了效果?

一切來的實在是太突然,張睿軒也說不清自己現在覺得這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虛假的美好——自己死之前的走馬燈?

再一次登上游戲,張睿軒反手兒就買了一整套非遺相關的遊戲面板髮給對面兒的隊友兒,只是額外的話一句沒說。

【哥,昨兒不還說不喜歡這些……】

【哥,謝謝哥,哥不喜歡還給我們買!】

是真的?張睿軒記得人家說夢裡邊兒是不疼的,下了狠心左腳踩右腳:“嗷!”

咪咪也因為主人的發癲行為嚇了一跳,整隻貓向著一邊兒竄了過去,警惕的盯著張睿軒這邊兒接下來的動作,不知道自己這個主人今兒是犯了什麼毛病。

前邊兒衝著自己哭喪兒一樣,現在又打算左腳踩右腳上天——虧的咪咪不會說話,沒直接報警把張睿軒抓了,但是咪咪覺得這個主人應該去看看腦子了!

“看來不是夢。”

一切結束的太突然,張睿軒依舊是不相信的:記得有一次自己夢裡邊兒夢見被蛇咬的時候兒,也是這樣兒左腳踩右腳,明明也是疼的,嚇得自己在夢裡四處找血清,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死了!

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許久,張睿軒決定給母親打一個電話過去。

“喂,媽?”

“怎麼的,大清早上嗯叫魂兒啊?”

對面兒的話聽起來確實是自己親媽,自己夢裡邊兒可夢不見這樣兒回話兒的張母:“不是,媽,現在是快端午假期了吧?”

“怎麼著?大清早兒犯病是吧?你要是有病就去看去,別給我這兒……我這兒一會兒還有事兒呢,你少給我來這些懸的乎兒的!”

大罵加猶豫,張睿軒確定對面兒是自己親媽無疑了!

只是張睿軒半晌兒沒說話這件事兒讓對面兒既擔心又不滿:“你說話啊!”

說話啊。張睿軒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

這幾天在模擬裡邊兒沒少吃粽子,一個月多得吃了好幾鍋,現提起粽子來就有點兒反胃……

“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依舊得不到兒子的回應,張母有點兒慌了,壓低了聲音開始詢問,“你現在在哪兒,咪咪在你身邊兒麼?”

“我沒事兒……”自家母親的疑神疑鬼就算是擔心自己,可是自己這麼個大小夥子還能出什麼事兒?

“你讓我聽聽咪咪的聲音!”

不情不願的把話筒湊到咪咪旁邊兒,張睿軒實在是不想拿吃粽子當做藉口,最後只剩下一句:“媽,咪咪昨兒和我說想你了。”

張睿軒能夠感受到電話對面兒的張母在憋笑,他自己其實也是一樣的尷尬,只是這時候兒自己還得裝作一本正經,但凡是先笑了,後邊兒指不定怎麼被數落!

“啊,行啊,咪咪想我了是吧?”

“對,咪咪想您了。”張睿軒事後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兒怎麼忍住的,居然還在這兒說的跟真的似的。

“行,那我給咪咪帶一帶兒鮮肉粽子,你要是想吃嗯話跟咪咪要去吧,啊!”

結束通話了電話的張母肯定在洋洋得意於自己又一次拿捏了兒子,只是沒想到張睿軒在模擬裡吃了太多粽子,現在實在是不想聽見這東西——給咪咪吃正好兒不用張睿軒找藉口不吃了!

只是之前的唐姐姐、那些熱情勇敢的民族體育專業大學生,還有丁萱……他們還有記憶麼?黃粱夢醒,改變的,似乎只有張睿軒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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