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分明聞道了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玄之抬眸安靜地看向石屹靈。
元宵佳節，上元燈會。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長興街道上流動著，皇上最終還是沒有聽石屹靈的勸告，反而是告知天下，惡賊高穆已除，未來山河同一、天下太平。
知曉這一訊息，家中有女兒的人家紛紛喜出望外，他們的女兒也第一次被家裡人批准上街遊玩。
多少年的擔憂與禁錮，在熱鬧非凡的燈會里化為泡影。少女們笑顏燦爛、眉目裡皆是愉悅與幸福。
多少年來，她們都不敢上街遊玩。如今，她們總算可以堂堂正正上街，不必再擔驚受怕。
她們有的圍在一起吃酸甜可口的糖葫蘆；某位綁著丸子頭的少女還一蹦一跳地在熱鬧的大街上走著；也有少女三五成群地在各式各樣的燈籠下猜燈謎。
“好熱鬧啊！”皇上登上高臺，俯視著底下熱鬧非凡的人們，心裡由衷地感慨道。
原本烏黑昏暗的大街現在被繁燈點亮，曾經人煙稀疏的小巷現在人滿為患。
少女們一顰一笑令人傷心悅目，少年們風度翩翩令人心生嚮往。
“如此甚好！”皇上很高興地看著這一切，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功勞。是他的忍辱負重才換來天下蒼生的幸福自在。他是如此的偉大！
“這一切都是皇上您的功勞。”新來的太監很懂皇上的心意，皇上話音剛落，他便連忙加上一句，分秒都不敢歇息。
聽到這裡，皇上的心裡更加舒坦了。比起石屹靈和平安郡王的咄咄逼人，他還是喜歡善解人意、為君分憂的人物。
“賞！”皇上一揮手，一盆銀幣金條便端到了太監面前。
小太監兩眼發光，他可不喜歡曾經太監總管的作風，太死板、太無趣，像他這樣順著皇心聖意方能出人頭地。
“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小太監畢恭畢敬，磕頭如搗蒜。
“嗯。”皇上努力忍住自己開心的表情，他故作威嚴平淡地對小太監說道，“起來吧！”
可是他嘴角那不自然的上揚，一點都瞞不住小太監。小太監低著頭，微微一笑，發家致富指日可待了！
但他掩飾得比皇上強多了，他更加恭敬地低下頭，故作謙卑地默默起身，彷彿這也是偌大的恩賜。
皇上兩手撐在圍牆上，朝下面大喊道：“朕的子民們！你們可安好！”
隨即，本在遊玩的百姓們紛紛聚集到看臺之下，他們連忙雙膝跪地，用響徹雲霄的聲音高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上更加喜出望外！他本是庸才，更別提奢求他不迷失於一陣狂歡中。
萬物之長，天之驕子，原來是這樣的感覺。皇上張開了雙臂，站在了圍牆之上。
“皇上！危險啊！”小太監伸手好像要阻攔他。可是卻被皇上一擺手回絕了。
小太監和周圍的侍衛便沒有再勸。侍衛的首領朝小太監打了個眼色，卻被小太監用犀利的眼神殺了過來，首領便不再管這分外之事。
突然，一袋袋黃金被拖上了高臺。侍衛們一鬆口袋，裡面的金子彷彿一盞盞明燈，清晰地照亮了昏暗的高臺。
“今日！惡賊已除！爾等可享盛世繁華！朕特開國庫，與爾等同樂！”
皇上的話讓一眾陪同的大臣額頭直冒汗，他們紛紛跪在皇帝身後，勸說道：“殿下，不可啊……”
“有何不可？”皇上犀利地轉過身來，他站在高臺，步伐緩慢、但是很有力量。
跪在最前方的吳不言，跪直了身體。此時的平安郡王和平安閣主告病，石屹靈被封為郡王、明升暗降、不得參與政事，吳不言便是單槍匹馬。
那又怎麼樣呢？為天下百姓著想，何罪之有？
“皇上，國庫錢財應得仔細規劃，方能落在實處、造福百姓！若此番操作，定會讓民心大亂、群起而湧之、一片騷亂！皇上，三思啊……”吳不言言語真切。
他的身後同樣跪著一群人，那群人也同樣知曉皇帝此舉不合適，但是卻無一人願意出來附議。
“哦，是嗎？”皇上不語，只是左邊嘴角微微上揚，那神態很是諷刺。倒還讓那個小太監開了口。
那小太監一步一步地走向跪著的吳不言，對他說道：“你敢忤逆皇上？”
“臣不敢。”吳不言言語坦蕩，他將身子跪得筆直，認真地說道。他的眼神裡是一片澆不滅的赤誠，這一份赤誠是常人所難有的，是真正的為天下百姓著想。
“我看你挺厲害的。”小太監很懂狐假虎威，“那我就請你去虎牢裡，看看你厲不厲害！來人！”
皇上好像一位旁觀者一般，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任由身邊計程車兵向吳不言湧去。
可是吳不言依舊身姿挺拔，無所畏懼，他大聲地拿起律例為自己辯護：“吾乃朝廷命官，上佐皇上清明朝政，下佑百姓衣食無憂，豈容你如此放肆！”
小太監不屑地站在吳不言面前，他有些挑釁地說道：“朝廷命官？皇上說你是，你才是！你忤逆皇上在先，論罪當斬！來人！”
身邊的侍衛一把拉起吳不言。
吳不言被提起，心如死灰。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喊了一句：“皇上！”
卻換來了一盆冷水：“那就按小舍子的話做吧！”
屋內一片寂靜，好像能夠聽得見吳不言心思的聲音。那心臟隨著一陣停滯，憑空碎成了八瓣。
吳不言冷笑著，大殿內都回蕩著吳不言冷庫而尖利的笑聲。
吳不言一把將兩名侍衛甩開，很平靜地笑著，他的眼睛裡好像裝著一池塘水，能夠照清世間一切真假善惡。
皇上有意在躲避吳不言的目光。
吳不言笑了：“我是先帝留給皇上的大臣，如今皇上不辨是非，花朝危矣。唉……我這就去向先皇請罪。”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吳不言的身上，只見吳不言緩緩轉身看向身後的大臣們，他再次笑了，笑得很透徹，很明白：“未來的花朝，有勞各位了。”
話音剛落，吳不言便不管不顧地衝向圍牆。
額頭重重地砸在了圍牆上，鮮血伴隨著頭顱的滑動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吳不言的兩顆眼珠睜得大大的，可是卻沒了半點呼吸。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