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屹靈走後不久，一陣黑煙無聲無息地鑽進了監獄。
監獄裡認真值守的侍衛們，眉毛一皺，紛紛地倒在了地板上。
監獄的門被“轟”的一聲打碎了，身著黑色厚披風，臉上帶著青銅面具，身材矮小粗壯的高齊邁著有力的步伐走進了監獄。
背朝獄門的高穆身材瘦弱，他感覺背後瑟瑟涼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高齊在高穆身後站定。高穆坐直了身子，伸了伸脖子努力使自己不那麼狼狽，但是，他始終沒有勇氣轉過身去看高齊。
“兒子。”高齊悶悶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這聲音彷彿有雙無情的手狠狠地勒住了高穆的脖子，讓他一下子感覺呼吸困難。
可是，那聲音並沒有停下。反而是再來了致命一擊：“你不回頭看看父王嗎？”
高穆嚥了咽口水，他猶豫了。
萬一父親還能改邪歸正呢？
萬一我們父子日後還能過上正常的日子呢？
只要父親投降，我想堂弟一定不會虧待我們的。
高穆嘆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頭，盤坐著身子轉了過來。
他望著父親戴著的青銅獸首面具嘆了口氣：“父親，收手吧……我們倆還能過上平安的日子。”
“是嗎？我們還能過上平安的日子？”高齊的話語裡貌似有三分真摯，讓高穆微微一愣。
父親聽進去了？
“兒子，我們還能過上平安的日子嗎？”高齊的聲音好像有點顫抖。這讓高穆更加堅定勸誡父王的決心，他跪走在父王面前，緊緊抓住監獄的柵欄，對他那略顯淒涼的父王說道：“是的父王！只要我們改邪歸正，皇帝一定會原諒我們的！父王，答應我，要不然你會死的……”
高齊低頭不語，而後抬頭，有些怔怔地說道：“本王會死嗎？誰能讓本王死呢？”
高穆愣住了，他有些支嗚地說道：“父王，您積累了太多的孽……”這話好像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怎麼能夠瞞過久經沙場還飽受政治壓迫的高齊的眼睛呢？
高齊嘆了口氣，低下了頭。他上前一步用左手握住了高穆抓著柵欄的手。
那大手好溫暖，高穆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了。他感覺自己好像成功了，他露出了久違的由衷的笑容。
他好像看見他們父子倆美好的明天了。
可是，高齊伸出了右手，手上漂浮著黑色煙霾。趁高穆不注意，直接甩到高穆的脖子上。
高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父王。他的脖頸被繩索狠狠地勒住，他只能被迫吃痛地收回自己的左手，可是他的右手被高齊握住動彈不得。
他疼極了，又發不出聲響，臉上一片漲紅。
他的右手又紅又腫，好像徹底沒了知覺。這時，高齊才戀戀不捨地鬆開了高穆已經不像樣的右手。
高穆的眼裡全是不自覺的淚珠，看得十分令人心痛和不忍。
可是，身為父親的高齊卻後退了一步。他有些悠然地說道：“兒子啊……人呀，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你這是置高郡王府的亡靈們於不顧啊……”
高穆很想說話，卻被壓抑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伊伊嗚嗚地說著，好像像要辯解什麼一樣。
高齊又向後退了一步，故意讓高穆掙扎的左手抓了個空。高齊搖了搖頭：“今日，本王給你上最後一課。永遠不要做牆頭草，背叛別人的兩面派永遠沒有好下場！”
高穆的眼睛裡滲出了紅色的血液，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像就要溺死在湖泊裡似的。
高齊轉過了身子，沉重地說道：“本王知道，你也不想成為本文王的兒子……”
高穆掙扎著，他雙腿亂蹬，踩著乾草摩擦地板發出陣陣聲響。
在這個空曠的監獄裡，摩擦的聲響好像在喊著“救命，救命”……可是，黑煙繚繞下並沒有人能夠在意。
“所以，那咱們父子倆下輩子就不要相見了……”
高齊向身後再次丟了一個黑色的煙霧球。
隨即，高齊的身後傳出噼裡啪啦的靈魂燒燬的聲響。
“啊，啊……”高穆絕望地喊叫著。
高齊默默地摘下了面具，他蒼老的面容上嘴角在不斷地抽搐，他的眼角流下深深的淚痕。
喊叫聲結束了，黑煙帶著靈魂碎片落在地上。從大門處吹來一陣風，颳起了所有的一切。
帶著黑色的泡沫灰飛煙滅。
他沒有兒子了……高齊的鼻頭酸了。
他的兒子就如塵土一般落在地上，又隨風飄走，沒了蹤跡。
他用自己滿是皺紋的手擦了擦面容，隨即，他乾脆利落地戴上了面具，踩著他那兩個大鉤子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監獄。
監獄破碎的大門好像張開了血盤大口，任由冰雪寒風自由的出入。
寒風落在侍衛們的身上，這時，他們的手指才動了動。
“石寺丞，小人真該死！”曾經帶頭吃炸醬麵的獄卒如今帶頭跪在石寺丞面前。
他那粗糙的大餅臉上滿滿的都是自責，怎麼這就給放跑了呢？
傳聞石寺丞為人剛正不阿、鐵面無私，如今出了這茬子事該如何是好啊？
大餅臉獄卒身後跟著的小獄卒們紛紛瑟瑟發抖。
察覺到他們的心事，身著一襲紅色錦緞，妝容精緻，眉目如畫的玄之看向了石屹靈。
石屹靈與玄之對視，立即明白了玄之的意思。
只見他單膝下跪，用雙手扶起領頭的獄卒。
黑甲下跪，獄卒震驚了。這是無上的榮譽。他受寵若驚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石寺丞嘴唇顫抖。
“不怪你們。此人法術高超，不是凡人之力所能及也。我自會向皇上稟明，不會讓各位難做。”石屹靈真誠的話語猶如涓涓細流，讓各位獄卒的心裡暖暖的。
他們出身貧寒，多是學了點武藝，吃了很多苦頭，才換來這樣卑賤的差事。
在這宮裡宮外，誰又能把他們看作是個人呢！
領頭的獄卒帶著所有獄卒一起下跪，給石屹靈和玄之磕頭。他們的喊聲響徹整個監獄：“願唯石寺丞馬首是瞻！”
石屹靈站在眾人面前，看著那破碎的監獄大門，望著那瑟瑟襲來的寒風，暗暗發誓道：
是時候讓我們決一死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