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從來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他們從來就沒有松過口讓自己自由。尤其是母親,只要自己一提出去自己闖蕩,她心疾病就會犯。

不止會心絞痛,嚴重時甚至幾天幾天的不吃飯。

縱使他能看出這其中的玄機,卻也不忍心真的就此撇下父母。可是今天,母親怎麼忽然就鬆口了?

反應了一瞬之後,鄞諾終於認清眼前的狀況。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只要肯放他離開兗州,對他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

“母,母親···”鄞諾激動得聲音都有些哽咽,“您這話可當真?”

“夫人?”鄞乾化的臉上則滿是震驚,“切不可感情用事。”

皇甫漣漪苦笑著搖搖頭,沒有理會丈夫,轉而看向自己的兒子,哀哀的嘆了一口氣,“諾兒。”

“母親,您說,諾兒在這兒。”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去當兵打仗,我和你父親跟你三年之約,明面上說的是你父親上年紀身體不好,叫你陪父親三年,幫襯著他做事,直到他辭官還鄉。實際上,只是想要磨練你心性的藉口。如今溫家出事,筠兒來了。為孃的也不好再強迫你做不情願的事。只是有一條,答應孃親好嗎?”

“孃親您說。”鄞諾半跪在皇甫漣漪身前,表情動容。

“我要你向我和你父親證明,你不再魯莽任性,做事不管不顧。已經足夠理智,足夠冷靜,足夠強大。我和你父親就對你徹底放手。”

皇甫漣漪這樣坦率的把自己的全部用意說出,有點出乎溫小筠的意料。

“母親要我做什麼事?”他現在全部注意力都在皇甫漣漪身上。

“你現在就可以出去住。只是一年之內,還不能離開兗州府,離開捕頭職位。為娘要你與筠兒聯手合作,在這一年裡,幫襯他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破案高手。助他早日打進官場。”

鄞諾臉色頓時一沉,瞥向溫小筠的目光也跟著陰狠起來。

他就說他家孃親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原來是為了幫助溫珺紫,好償還溫家恩情。

像是看出鄞諾心中所想,皇甫漣漪一下抓住鄞諾的手,目光懇切,“這不是為了什麼要償還溫家的恩情,只是為娘想要看看,你的修行到了何種程度。如果面對成見,你可以剋制自己的情緒。母親就相信你修行已成,才能放心放你出去闖蕩。”

鄞諾目光閃爍了一下,被母親當著外人的面直接戳中心事,叫他多少有些難堪。

皇甫漣漪又望向自己的丈夫,“夫君,若是諾兒做到這個地步,咱們就放了他罷,好不好?”

鄞乾化怔愣了一下,又看看自己那個總是惹事生非的兒子,也嘆了口氣,“夫人說的對,都聽夫人的。”

“小姨,您這話說的不對。”溫小筠皺著眉站起身,看著鄞諾臉色陰沉到極點。

鄞諾頓時大怒,最不同意這事的,是他本人才對。只是他母親都病成這樣,他不能直接反對。他這個最不情願的人都咬牙忍了,溫小筠又哪裡有說不的份?他皺眉兇道:“溫竹筠,這是我們家裡的內務,哪裡輪到你插嘴!”

“諾兒,小筠不光是你的表弟,對娘來說,更是親如己出。現在起,他就是咱們自家人!”皇甫漣漪怒聲打斷鄞諾無禮的話。

溫小筠卻一點都不生氣,還轉過頭,笑吟吟的安慰皇甫漣漪,“小姨,這一年內,不是要表哥輔佐自己,而要把表哥打造成真正的第一神捕。表哥沒有認清自己的才能,他其實不適合出去當兵打仗當將軍,他的身體裡流淌著咱們推官世家的血,他的身體裡更藏著一個洗怨禁暴的紅心。我有自信,可以在一年裡,叫表哥真正認清自己的內心和本領。一年之後,他就會愛上刑獄推斷,到時候,即便是小姨小姨夫要趕他走,逼他去當兵,他都不會走,不願意走。”

溫小筠這番話險些把鄞諾鼻子給氣歪。

皇甫漣漪瞥見到了兒子眼中的嫌惡,再次捂著胸口,又哀哀的呼起痛來,“夫君,筠兒的話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只是諾兒他一定不會答應,我的心好痛吶,不想喝水,也不想吃飯,我怕是活不到諾兒能夠體諒咱們這番苦心的時候了。”

鄞諾額上淌下一滴大大的汗珠。母親的演技真的是越來越浮誇了。可是母親的狠話卻從來沒有走空過。最終他還是隻能咬咬嘴唇,伸手一面替母親拍著後背,一面無奈點頭,順從應允,“兒子都聽母親的。”

皇甫漣漪臉上瞬間綻出明亮的笑容。

“小姨,您放心,筠兒一定會把表哥輔佐成天下第一神捕,絕不讓小姨和叔父失望。”溫小筠煞有介事的對天舉起三根手指,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鄞諾嫌惡的皺了皺眉。溫竹筠這個樣子是真的噁心到他了,他嫌惡的瞪了溫小筠一眼。

氣急之下,他咬著後槽牙發出一聲冷笑,“一張紙畫個鼻子,你好大的臉!還叫我認清自己,這麼牛氣,你咋不直接上天?”

“我臉大不大,一年後自然見分曉。我只問表哥一句,這個賭約你敢不敢應!”溫小筠毫不示弱,冷眼回應。

鄞諾被氣笑得身上都在顫抖,“笑話,我還會怕了你這個娘娘腔病秧子不成?”他一掀眼皮上下打量她一眼,“只是你現在身上半個銅板都沒有,要怎麼跟我賭?”

溫小筠下巴微揚,“沒有半個銅板,我還有我自己,到時候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哪怕是你叫我對纖纖表姐以死謝罪,我溫珺紫都絕無二話!”

鄞諾目光陡然陰狠,“你就不怕我會要你的命?”

溫小筠豎起三根手指,“我溫珺紫在此立誓,今日承諾日後若有半分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筠兒!”聽到兩個孩子說話越來越沒溜,皇甫漣漪實在是忍不住了,“不許你瞎說。”她又轉向鄞諾,厲聲呵道,“諾兒,母親早就跟你說過,纖纖的事半分怪不得筠兒,以後不許再拿這事欺負小筠。”

“小姨,”溫小筠軟下聲音,“表哥的能力,遠超出兩位長輩的意料。您既然選擇相信小筠,那就再聽小筠一次的吧。”

她又看回鄞諾,“怎麼樣,表哥,你敢應嗎?”

鄞諾翻了個白眼,“好,就以一年為期,如果之後我仍然選擇離開,你這條命何去何從,就任我處置。”

皇甫漣漪皺眉就要打斷,忽然看到丈夫遞來的眼色,剛要脫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半個時辰後,皇甫漣漪站在家門口,看著收拾打包了行禮的鄞諾跟溫小筠一前一後騎馬離去的背影,眸底盡是擔憂之色,“乾化哥哥,漣漪這個法子會不會偏激了些?”

鄞乾化抬手按住妻子肩膀,聲音溫柔,“孩子們都大了,咱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看孩子們自己的造化吧。”

皇甫漣漪無奈的嘆了口氣,“筠兒那孩子真是叫人看著心疼,只是除了筠兒,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能真能治得了諾兒。”

鄞乾化拉起妻子的手,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疼筠兒,也許能夠真正把筠兒救出苦海的人,正是咱們的諾兒。”

“如果是那樣,我也能對得起姐姐,姐夫的託付了。”皇甫漣漪望著兩個孩子的身影漸漸隱沒於黑暗之中,目光幽深。

另一邊兩個“讓人心疼的孩子”,氣氛遠沒有那麼和諧。

兩人騎馬在燈光昏暗的小巷子裡,聽著馬蹄踩著新鮮的積水啪嘰啪嘰的聲音,氣鼓鼓的互相不搭理。

溫小筠黑著臉。雖然鄞諾有他的閃光點,但是隻要是討厭她的人,她也一定不會給他好臉子。

“讓我成為神捕?你是從牆上跌下來,摔壞了腦子,還是純粹活膩味了,花樣找死尋刺激?”鄞諾斜眼撇了溫小筠一眼。

溫小筠側眸冷冷回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鄞諾目光涼涼,笑容陰狠,“你該感謝你家小姨,沒有她,我早就弄死你了。”

溫小筠毫不畏懼,不屑輕笑,“很好,對於討厭我的人,我一樣很厭惡他。你欺負我,讓我不爽,我自然也不能閒著讓你舒坦。你不是死活都不想當捕快嗎?我就偏讓你老老實實當一年捕快。哎爺就是這麼愛憎分明,公平講道理。”

鄞諾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光,“很好,反正還有足足一年時間,這期間你不讓我舒坦,我更不會放你自在。一年後,我絕不會改變主意,而那時的你,只會無比後悔今日愚蠢的決定。”

溫小筠翻了個白眼,“來呀,我溫小筠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怕過誰!且看一年後,誰是孫子,又是誰會哭著為今天的狠話後悔不已。”

老子可是擁有無數先進知識的未來人,整你這個榆木疙瘩老古董,有的是辦法。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鄞諾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先別扯什麼一年後,就說眼前,你確定不跟我回衙門吏捨去住?”

溫小筠眉梢跳了跳。她表面上雖然看上去是個男人,但是真實的女兒身一點沒變,要是跟著鄞諾去和衙門裡一大群男人同住宿舍,早晚露餡不說,自己住著也不方便。

她可沒有什麼近距離觀看一幫臭男人宿舍生活的奇怪癖好。

“出去單獨住,房子由我選。”鄞諾說。

“讓我選,我也沒錢吶,我的錢都被某人無恥強佔去了。”溫小筠又飛過去兩道目光寒刀。

“希望進了那房子,你的嘴巴還能這麼硬。”鄞諾雙眼微眯,不懷好意的笑著。

“想要整我,那就跟我來。”鄞諾冷笑著撇下一句話,手中長鞭甩出啪地一聲脆響,驅馬而去。

溫小筠憤恨的瞪著眼睛,臭不要臉的老古董,看我把銀子搶回來,就一腳把你踢飛,鬼才願意跟你住在一個屋簷下。

緊接著她打馬揚鞭,也跟了上去。

不多時,他們就奔到了一座荒僻的房子前。

鄞諾揚起鞭子,指了指殘破柵欄圍牆裡的黑漆漆小房子,回頭挑釁似地掃了溫小筠一眼,“這就是你的新家。”

溫小筠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仔細打量。

房頂上三三兩兩的狗尾巴草,直挺挺的向月亮的方向扎楞著。偶有冷風吹過,黑色的草影便輕飄飄的搖動起來,恍如鬼魅一般。

再往下看,房子窗戶雖然關得很緊,但是窗戶紙早已破破爛爛,雨後陰冷的夜風呼嘯著往那黑洞洞的破口裡面灌,彷彿裡面有個恐怖的巨獸正張著血盆大口等著食物自己鑽進去。

再往近看,院子裡荒草叢生,雜樹樹影婆娑幽深,真是一處比一處破敗,一處比一處嚇人。

溫小筠不覺打了個寒顫。

“怎麼,這就害怕了?”

鄞諾得意的輕笑,抬手摸了摸眉毛“那可不好玩了。這條街是租金最便宜的一條街,因為它背後就是瘟疫村。後面那條街曾經鬧過一場奇怪的瘟疫,無論男女老幼,無一倖免。據說每到深夜,裡面就會飄出怨鬼的嚎哭聲,無比淒厲嚇人呦”

聽到這裡,溫小筠腦海中瞬間出現白天被野狗逼到一片荒廢住宅的場景。

她不覺皺了皺眉,努力在大腦中搜尋回家的路線。別說,這麼一回憶,這個地方好像還真的距離那塊地方很近。又想起白鶩給她介紹的那種專門吃屍體的狗,她禁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對鄞諾的怨念就又深了兩分。

雖然早就想到跟這貨一起住肯定舒服不了,可是被直接拉進鬼宅凶宅,還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臭不要臉的古董老禽獸!這麼欺負一個剛到兗州的柔弱表弟,真是陰險到家了!

“總之這兒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鬼宅兇院,不知您這位養尊處優的‘嬌小姐’敢不敢住?敢住,咱們這一年賭約就算開始了。”鄞諾輕笑著問。

溫小筠不服氣的冷哼一聲。她可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是絕對優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狗她會怕,就是不怕鬼

“嗨,巧了,我就喜歡鬼宅,不兇不刺激。要是鬼真的出來了,我跟人家聊天喝酒吃大肉。您到時候別哭著抱我大腿就行。”溫小筠不以為意的撇撇嘴。

鄞諾不屑的嘁了下鼻子,“希望你嘴硬的時間能長一點,”他從懷裡摸出個火摺子,輕輕吹了一口,紅亮的火焰霎時燃起,映亮了他眉眼。

溫小筠眉梢不覺一跳。

火光為他俊逸的側臉鍍上一層溫暖的顏色,更顯得他的樣貌俊逸非凡。溫小筠狠狠的別開視線,真是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你倒時別先哭了就好。”

鄞諾眉梢微挑,皮笑肉不笑地說,“當年跟著師傅學藝,什麼荒宅鬼屋,野獸出沒的野地,滿是死人的墳地,我都睡過,這個小宅子,對我只是小菜一碟。”

說完,他翻身下馬,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推開小院子的柵欄門,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

溫小筠撇撇嘴,只要不是她一個人單獨住在一條街,就沒什麼可怕的。於是她也下了馬,緩步跟上。

鄞諾踩著院子裡一條用小碎石子鋪的小徑,走到院裡,隨便找了棵樹,把馬拴上,取下包袱就大咧咧的走進正中的小房子。

溫小筠也有樣學樣,栓了馬趕緊追進屋子。由於剛下過雨,她有幾次都差點被溼漉漉的石子滑到。她到底還是摒著呼吸,追著鄞諾一路小跑進屋的。她不怕鬼,卻怕黑。

要不是打火機被她弄丟了,她現在也不至於看著鄞諾的火摺子眼饞。不過真正跟進去,她卻直接傻眼了。

鄞諾舉著火摺子順利的找到了一個燭臺,點亮燭火,他舉著燭臺徑直向裡屋走去。

溫小筠瞬間黑了臉,“說什麼房租便宜,小姨叫咱們兩個出來住的想法都是臨時才有的。你怎麼可能有時間提前租房子。這根本就是你故意尋的一處無主荒宅來整治我的。”

鄞諾無所謂的聳聳肩,“還行,不算傻。”說完他抬步走進左邊臥房。

溫小筠氣得把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氣呼呼的跟進裡屋,無論如何,燭臺她都要拿出來。沒想到裡屋潮溼的黴味比外面還重,差點把她燻一個跟頭。

捏著鼻子,滿臉怨念的走向小炕桌上的燭臺,她再一次的傻眼了。

只見鄞諾從包袱裡拿出一大塊床單布,簡單鋪在滿是灰土的炕床上。又拿出枕頭擺在上面,最後抖開一個小薄被,靴子都不脫的就上了炕,和衣躺在床單上,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你妹!

溫小筠在心裡狠狠的爆了句粗口。這種惡劣的環境都能睡覺,你還是不是人!現在她完全相信,這貨是在墳地睡過覺的了!

舉著燭臺走出左邊臥房,她滿心怨念的推開了右邊臥房的門。

裡面潮溼的黴味,厚厚的積灰塵土,和鄞諾那間一模一樣。

看來今夜她是別想睡覺了。放下燭臺後,她開啟自己的包裹,找了一塊碎布打算把這屋子徹徹底底的清理一番。剛擦兩下,就被灰土嗆得不行。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後,她忽然想起白鶩送給她的那塊白色手絹,趕緊從懷裡取出來,當做口罩圍在臉上。

錦帕是上好絲綢縫製的,冰冰滑滑的,還帶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涼絲絲的十分好聞。

溫小筠忍不住的用力嗅了兩下,猛地意識這是人家白鶩的貼身之物。臉頰騰地就紅了。

慌亂的把錦帕解下來,還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自己。

好好的一個當紅漫畫家,怎麼本人的畫風就越來越變態了呢。不過遇到白鶩那神仙一般的人物,任誰都會被迷住吧。很快諒解了自己的溫小筠收好手帕,終於平靜下來。

先不要想白鶩,先想想今晚這覺要怎麼睡吧。她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又不是鄞諾,就這個破環境,怎麼睡呀?

溫小筠突然想到了什麼。

鄞諾帶她來這裡,分明就是不想讓她舒服睡覺。既然不讓她舒坦,她也不會讓他安穩。她這就出去想辦法整治他,嚇死他!

想到就要做到!

溫小筠迅速站起身,胡亂拍了拍身上塵土,扔下抹布,捏著下巴,轉著兩隻晶亮的眼睛,開始環視著這座鬼宅的佈局,構思整治鄞諾那貨的方法。

看他剛才在鬼宅裡都能大咧咧睡覺的樣子,就知道那個傢伙不怕鬼。

墳地裡都能睡大覺的人,一般恐怖的事情應該都打不倒他。

又加上鄞諾那一身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強,如果自己親自動手嚇唬他,很可能還沒進他的身,就被他一刀給劈了。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自己作死。思考了一會後,溫小筠決定出去看看環境再說。舉著燭臺走出怕破敗髒汙的臥室,她躡手躡腳的來到客廳。

一扭頭就發現後面牆還有一扇半掩的小門。

走近趴著門縫一看,這才發現後面竟然還有個小院子。由於屋裡有燈光,外面就顯得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溫小筠沒有任何猶豫的吹滅燭火,仔細關瞧。

對鄞諾恨意叫她把對黑暗的恐懼都一股腦的拋到腦後。

今夜不整死他,她就不姓溫!

沒了燭火的干擾,溫小筠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她用力眨了眨眼,這才看清外面的景況。

比較幸運的是,外面的月亮越來越亮,適應後就能借助銀霜一樣的薄薄的月光,大體看清外面的景物。

比起前院叢生的矮樹叢,後院則空曠許多,只有一些伏地的野草。稍微靠左一點的地方,還有一口水井。水井四圍搭了個簡易的小棚子。

溫小筠忽然就有了靈感。完全可以提前佈置一點小機關,然後假裝打水不小心跌倒呼叫鄞諾前來幫忙。即便他不會幫忙,大概也不會放棄幸災樂禍近距離旁觀看熱鬧說風涼話的機會。

溫小筠迅速下定了決心,推開房門,小心跨下臺階,打算先去探探地形。

忽的一陣冷風吹過,吹得溫小筠不覺打了個哆嗦。

果然是一場秋雨一場涼。

不過為了整治鄞諾,黑暗和寒冷她都能克服。

通向水井的路比前面的小石子路好走多了,溫小筠雙手搓著雙臂,小心移步前行。

然而就在水井小亭子近在眼前之時,腳下一軟,她突然踩到了一堆毛茸茸的東西上。

溫小筠怔愣三秒,腳尖下意識向前捅了捅,那毛茸茸的東西好像也跟著她的試探變大了起來。

“啊!”

溫小筠嗷地一嗓子慘嚎了出來!

她踩到了個什麼玩意?!!

她下意識的向後彈跳開時,卻一頭撞到一堵牆。

“唔”那一下正好撞在她的鼻樑最脆弱的軟骨上,疼得眼淚都崩出老遠。

“何事驚呼?”鄞諾舉著燭臺,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蹲下地上溫小筠。

“鄞諾!”溫小筠抬起頭,忍無可忍的怒視鄞諾,“就說你功夫好,也不用整天跟鬼似的飄來飄去,一點動靜都沒有的突然出現別人背後吧?”

鄞諾微微俯下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您不是膽大包天,就喜歡跟鬼魂喝酒聊天吃大肉嗎?我這才專揀您喜歡的方式出場。”他舉著蠟燭往溫小筠臉上湊了湊,笑容張狂而囂張,“怎麼?這會兒真碰到鬼兄弟了,就嚇得要尿褲子了?”

溫小筠眉頭一擰,站起身劈手奪過鄞諾手中燭臺,“凡事都有個措手不及。剛才發生的只是太突然,被嚇了一跳而已。”

鄞諾輕笑著撇撇嘴,轉而看向一旁荒草叢,“剛才是在這踩到鬼了?”

“不是鬼,毛乎乎的,沒準是死耗子什麼的。”溫小筠沒好氣的糾正,也跟著好奇的探過頭去看看,剛才自己踩到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晃晃飄飄的燭影下,一大團毛乎乎的黑色動物頓時映入眼簾。

“死狗?”溫小筠訝異出聲,身體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不是一般的死狗,是碰棺材。”鄞諾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來。

“專吃屍體的野狗?”溫小筠一下子想起下午被野狗圍攻的場景。

鄞諾側眸瞥了溫小筠一眼,有些意外,“沒想到你這個生在蜜罐裡的‘嬌小姐’也知道這麼偏門的事。”

溫小筠舉著燭臺又往前試探的走了兩步,想要確認下這條碰棺材是不是就是白天跑掉的那一條。

“第一我是純爺們,你要是再叫我嬌小姐,我就叫你諾哥哥。第二,生在蜜罐裡,卻意外知道很多的嬌貴公子不是我,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鄞諾敏感的察覺到了溫小筠話中深意。

幽黃的燭光在野狗身上一點點移動,溫小筠看清了它額頭上噁心的疤瘌,又看到了它瞎了的獨眼。

看來白鶩的功夫也十分了得,這條碰棺材雖然僥倖逃脫了一時,終究逃不過重傷不治的最終命運。

如果還有機會再見到白鶩,她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

畢竟為了救她,他一身的白衣服都染髒了。

一定會有機會!溫小筠忽然興奮的確定起來,怎麼看白鶩都是這個世界絕對的男主人選。而面前這個臭臉鄞諾,就應該各種阻撓干擾她的小反派。既然是男主,那麼日後見面的機會肯定會越來越多。想到這裡,溫小筠美得差點直接笑出聲兒。

然而燭光還在移動,突然定在了一張蒼白僵硬的面孔上。兩隻眼睛死不瞑目的悚然睜著。

“媽吖!”

上一秒還在偷笑的溫小筠這一秒直接哭出了聲,啪地一下扔了燭臺,一蹦三丈高瞬間攀到後面鄞諾的身上,摟著他的脖子驚懼大聲哭嚎。

鄞諾身體瞬時僵硬一片。

他並沒有看到溫小筠所見到的東西。

他唯一的感覺就是,溫小筠前面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傻呵呵的偷著樂。後一瞬就炮仗一樣的原地炸起,而後八爪魚似的向他撲來,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不說,雙腿還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腰身。

面無表情的鄞諾:······

這讓人惱火的姿勢叫他猝不及防的僵化成一尊石像。

短暫的怔愣之後,鄞諾眉頭緊皺,抬手抓住溫小筠的兩條腿,就想把她從自己身上摘下來,然後用力扔出去。

“屍,屍體!”溫小筠嚇得魂還飛在九霄雲外,緊閉著眼睛,摟著鄞諾的手臂圈得更緊了。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真正的死人,而且死狀還那麼恐怖。突來的刺激驚嚇,叫她瞬間忘掉了和鄞諾的宿仇積怨。只要旁邊的人是個活著能喘氣的,就是她的同伴好兄弟!

聽到屍體二字,鄞諾鉗住溫小筠的手瞬間一頓,急急低下頭檢視。

貼得鄞諾近一些了,溫小筠狂跳的心臟總算是平復稍許。她鬆開雙手,怯生生的滑到地上,閉著眼睛揮手朝側後方一指,“就,就在那裡,好像,好像是顆死人頭顱。”

鄞諾順著溫小筠手指的方向望去,雙目瞳仁緊緊一縮。在野狗的旁邊還躺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由於那裡被水井棚子的陰影覆蓋,不舉著燈根本看不清。他下意識將手按在腰間佩刀刀柄上,另一隻手向前一掃,就把溫小筠拽到自己身後。

之後他微微彎著腰身,小心向前邁步,警惕檢查那一團可疑物體。

溫小筠這才發現,危險當前,有鄞諾在身邊,真的會令人安心不少。

溫小筠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還是小看了這次的時空任務。她是要替溫竹筠在這個世界查案破案,洗怨禁暴來的。除了各種綁架搶錢案,人命關天的大案重案,遲早也會遇到。

今夜發生的一切雖然突然了些,這種意外卻早就應該在她的意料之中才對。也是剛才兇案現場的恐怖兇殘,才叫她真切的認識到這個世界的真實和殘忍。

這裡的每一個生命都是鮮活的,應該受到尊重的。至少在碰到兇案的時候,她也應該像鄞諾一樣認真嚴謹。才不枉穿越這一遭。

想到這裡,溫小筠的心情已經平復了大半,她看著鄞諾謹慎走到屍體前,小心檢視。自己趕緊左右尋找,尋找那個被她一把生出去的燭臺。

好在除了屍體所在的陰影區域,別的地方月光還能照個大概。很快她就在草叢裡找到燭臺,用衣袖拂去上面的泥水,及時追在鄞諾身後,將燭臺遞了上去。

此時的鄞諾已經走到了屍體近前,在確定周圍安全,再沒有別的危險情況,他抬起一隻手臂,用袖子掩住口鼻,另一隻手抽下佩刀,用刀鞘尖端試探的戳了戳。

感覺到溫小筠的動作,他側眸一掃,很快領會她的好意,靜靜的接過燭臺,掏出懷裡火摺子,再度點燃蠟燭。小心的移動腳步,在儘量不破壞地面環境的情況下,仔細檢查周圍環境。

在鄞諾的帶領之下,溫小筠才得以在最快的時間內,看清屍體的全貌。

那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四肢頭顱都被人殘酷分段,又以一種詭異而屈辱的姿勢刻意擺放。看到更多細節的溫小筠頓時又是一陣暈眩噁心。終於還是難以忍受的掉頭奔了兩步,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出來。

鄞諾聽到動靜,直起身子,側頭瞥了她一眼,“不是跟著姨父破案無數嗎?”他語聲雖然冰冷不帶任何情緒,卻也沒有什麼諷刺挖苦的意思。

沒有敵意的問題,溫小筠也願意回答一些。

她拿出白鶩送她的手絹,拭了嘴角汙漬。涼涼的薄荷味很好聞,叫她難受的感覺緩解了很多。忽然她黯淡了目光,不無悲傷的說“父親雖然樂見我破案,真正的兇案還是會迴避著我。一來是覺得我還小些,二來也算是對死者的尊重。他總想著至少過了十八歲,再叫我認識那些事他不得已才必須要面對的事,卻沒有想過,他們竟然等不到我十八歲生日——”

說完之後,溫小筠卻被自己的話驚住了。那些記憶就像不受控制一樣的自己湧現在腦海中,叫她不受控制的哀傷起來。

鄞諾怔了一下,隨即轉頭繼續檢查現場,“姨父,他確是個好人。”

溫小筠意外的挑挑眉,看著鄞諾的背影。她不由得開始好奇原本的溫竹筠究竟對鄞纖纖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才叫鄞諾會這樣厭惡他了。不過現在並不是分神的時候。

鄞諾掉頭繼續投入到初步檢查的工作之中,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忽然自言自語的問了句,“奇怪,這個女子是一身男人打扮。”

聽到這裡,溫小筠也想起之前那嚇人的一瞥。貌似那頭顱的確是個女子長相,只是由於慘白的臉色和睜大的眼睛嚇得她立馬跳開,沒有仔細關瞧。

這麼一回想,她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勁起來。就好像在哪裡曾經看過那張臉一般。這個想法一出現,溫小筠後背立時出了一層冷汗。

她勉強壓住心中的恐懼,小心的探過頭,“辛苦表哥再照一下死者的臉。”

鄞諾有些詫異,卻還是配合的移動燭臺。

當橘黃色的燭火再度照到那可怖的頭顱上時,溫小筠不覺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

姣好的面容,年輕的面板,兩頰可愛的小酒窩,分明就是白天送給她肉包子的男裝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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