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們和南獅有比賽遇到一起的時候,其實我們師父也不願意我們去總觀察對方的細節。”活動休息的間隙,李染染的老師想起前者剛才的話題。

“別的原因暫且不提的情況下,也至少是希望我們不要自己的東西還沒有學明白,就去東看看西看看……那孩子小時候兒生活在BJ,可能不覺得這方面有什麼問題,但是她師父可是純正的南方人。”

“換位思考一下兒,你也能夠理解她師父的心思。”

李染染意識到老師已經發現自己心裡邊兒已經對陳梨安的師父‘老古板’的形象頗為微詞,因而特地說了這番話來和自己講明白這件事兒。

“嗯,老師我明白。”

“更何況,就像是你說的,那孩子練完了太獅之後,肯定有掰不開鑷子的時候兒,你說她師父心裡要怎麼想?放到誰身上也不舒服不是麼?”

“嗯……”老師的上一句話李染染還未必能夠聽得進去,倒是這句話,才算是徹底給李染染解釋清楚了這件事兒,讓李染染頭一次和陳梨安的師父陳醒有了共鳴、

雖然這沒有一個人練了武術,又練跆拳道,結果出來個四不像那麼嚴重——畢竟都是屬於這片大地的文化。

但毫無徵兆的來這麼一齣兒,放在誰身上,能夠不急尚且是好的。更何況陳梨安的師父陳醒還只不過是自己和自己較勁糾結,沒有把任何情緒投放到陳梨安身上……

“這還是你們這些孩子之間,你想想老一輩人心裡邊兒會怎麼想?”李染染老師說著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容易,所以人家孩子要是後邊兒不能跟著你繼續弄這事兒,你也別怪人家。”

“要是你們能夠繼續鼓搗下去,我這邊兒沒有什麼不同意的,只要你們願意好好兒學,她過來學也可以的。”

“人家姑娘那麼遠總過來也不是事啊!”李元妙不讓陳嘉宇去溝通這件事,是因為怕後者的性格同樣急躁。

“嗯……”其實現在問題的癥結並不是誰和陳梨安去談這件事能夠管用,而是陳梨安根本就不想聽見任何有關這件事的話。

“元妙姐,咱們能不能先不說這件事?”

所幸,面對李元妙的時候,陳梨安還是能夠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只是依舊打算把自己想是一隻鴕鳥一樣埋起頭來,似乎只要是這樣,就可以規避這件事後續可能發生的一切。

“嗯。”李元妙知道陳梨安這是不耐煩的表現,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繼續說下去。

一側頭就看見了陳梨安低著頭,抿著嘴,一言不發的樣子,李元妙知道繼續說下去肯定要壞事:“那好,不說這個,你今天要不要去訓練?”

“我,我今天其實有點不太舒服。”

其實李元妙也知道自己多餘來問這話,而陳梨安顯然也不是真的有哪裡不舒服。單純的是想要逃避,以為這件不得不直面的事情,也可以透過時間的推移來解決。

李元妙很想告訴陳梨安,這些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也想讓陳梨安知道,越是因為這件事耽誤醒獅的訓練,後面越不好和師父說明白這件事……

想說卻不能說,心裡又覺得這件事不得不說,這對於李元妙來說,也是一種煎熬。而很顯然,從頭到尾,任何一個人都不希望這出自善意的一件事變成現在的地步。

“你其實可以在一邊看看的。”退而求其次,李元妙知道這份心結不光是屬於陳梨安的,也同樣是屬於他們共同的師父陳醒的,“哪怕今天不怎麼練,就單純的”

現在倒不如先讓陳梨安先去到廠房裡邊去,至於接下來如何,就只能交給陳梨安對於舞獅的熱愛了!

陳梨安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絲毫不掩飾自己此時此刻內心正在和自我不斷辯駁著。然後在李元妙打算放棄的前一刻,終於像是蚊子聲一樣,從鼻子裡邊頂出來個‘嗯’字。

只是陳梨安也沒有想到:李元妙實際上在拿自己的熱愛算計著自己!

真到了廠房裡邊,且不說看著周榕在哪裡‘上躥下跳’,陳梨安可不可能不手癢癢,就光是陽光底下漾起一層金光的獅頭擺在那裡,對於陳梨安來講,都是一種誘惑。

尤其是這種誘惑對於陳梨安來說,一直不拘泥於醒獅、南獅,更不拘泥於太獅、北獅,李元妙的算計,顯然就是從此時此刻開始奏效的……

磨磨嘰嘰的繞著獅頭轉了半圈,果然應了那句人在尷尬的時候都是非常忙碌的,陳梨安嘴裡邊還得給自己這些明擺著有目的的行為找藉口。

“哎,周榕,你……”

“嗯?”周榕又不是傻子,師父的情緒,元妙姐的情緒,陳梨安的情緒,甚至是陳嘉宇的情緒,就差直接在臉上寫出字來了!

自己這時候摻合進去,幫不了陳梨安什麼,沒準還會讓後者自己鑽了牛角尖……

“沒有,就是我覺得你來的好棒啊!”

周榕心裡邊多少是有點想笑的,只是想到陳梨安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如果自己不陪著陳梨安去那一趟滄州,陳梨安看不見北獅如今共同面對的這些‘困境’,是不是也不會這麼急於求成的開始?

“嗯……你多練練比我好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陳梨安,周榕把手裡面託著的獅頭放到一邊,“你本身也有功底,你輕巧,再加上元妙姐,一定能比我好的。”

陳梨安這個時候顯然不是來聽鼓勵的。只是找個藉口轉悠轉悠,讓人主動‘邀請’她來練一練。周榕這句話算不上主動,但是對於手癢、心癢的陳梨安來說,已經是十足的藉口!

“嗯,我確實是應該多練練。”

說話間,陳梨安一邊挑著一隻眼睛,觀察著師父那邊的表情。發現後者正背過身去沒有看這邊,陳梨安也就心安理得的把獅頭撿起來了。

“梨子,你不是說要休息一下麼?”李元妙不是沒事找事,只是想要藉著現在這個機會,讓陳梨安重新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學醒獅。

不是為了讓南獅和北獅都好起來,也不是為了讓師父高興與不高興,而是自己單純的喜歡,單純的想要從一項自己更好入手的運動,去尋找一個屬於家鄉的味道不是麼?

“我……”陳梨安今天的欲言又止顯然是有點明顯。

可每一次偷偷瞥向師父的方向,陳梨安總都會發現師父陳醒是背過身去,根本不看向自己這邊的。

“哎,我不是覺得其實也還好,主要是我現在好多了,然後我就想著多練一練嘛……剛才周榕不也和我說說了麼?多練一練肯定能夠好很多。”

陳梨安自顧自的解釋著,其實也不知道這些話是解釋給誰聽的。或許是元妙姐,或許是師父陳醒,又或許只是自己,反正這屋裡面都知道陳梨安這些話其實沒有必要說。

“好啊,你想多練練我就陪著你。”聽過陳梨安的話,儘管也能發現去前者沒說幾個字,就要回過頭去偷偷瞄一瞄師父的狀態。李元妙還是可以確定,屬於陳梨安的初心依舊在。

“啊……那個。”陳梨安手癢歸手癢,但是帶上元妙姐,這件事顯然就變了味道。

畢竟有元妙姐給自己做獅尾,自己每個動作就不得不一絲不苟的執行下去。可是陳梨安似乎永遠做不到像周榕那樣,站在那裡,就能夠將一切拋之腦後,只想著舞獅這一件事。

所以,滿懷心事的陳梨安並不覺得自己能夠有多麼專注。元妙姐現在又有心幫自己捋清楚思緒,只怕到時候只會事與願違——說不定還會對自己現在還在三心二意這件事徹底的失望。

“練不好還練不壞麼?你還是不放心我?”李元妙知道,這個時候的陳梨安實際上是需要激將的。

如果任憑陳梨安自己去選擇,陳梨安到最後肯定會選擇打退堂鼓。但是這麼一激將,就算是陳梨安對於自己的目的心知肚明,還是會甘願跳到‘圈套’裡面來。

陳梨安頭一次覺得元妙姐笑得像是一直聰明又迷人的狐狸,整個人的心神都被牽引著做出這樣那樣的選擇:“好吧……”

只是兩個人終究還都是年輕人,想了其一,沒有想其二。

在解決眼前問題的同時,也因為兩個人的目的不純,給接下來的危險埋下了禍根。

“這幾個動作咱們兩個好久沒有練了,慢慢來,你不要著急。”放到正事上面,李元妙和剛才的狡黠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這般收放自如,也難怪李元妙就算是不能保證做到讓大多數人滿意,也不會有人覺得李元妙在什麼事情上的態度不對。

也不知道陳梨安今天腦子在做什麼,整個人的思緒完全是分散的。這會想著元妙姐的收放自如,愣是直接沒有站穩,從李元妙大腿上踩空,直接蹲在了地上。

“梨子,專注一點,現在先別想別的。”

兩個人畢竟還沒有達到心意相通的地步,李元妙還以為陳梨安在想被師父抓包的事,語氣裡邊不自覺的帶上了一點不耐煩。

也正是這一點不耐煩,讓原本還在羨慕元妙姐各種能力都非比常人的陳梨安開始有了幾分自慚形穢的情緒。

進而在再次出現小失誤,卻沒有被元妙姐埋怨的時候,這份情緒逐漸擴大,變成了幾分自卑與自責相互交織……

陳梨安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體會過什麼叫做‘自卑’的情緒,這顯然讓陳梨安的神情更慌亂了幾分。

“你們兩個不行的話休息一下。”周榕已經注意到來自師父那邊的情緒變化,知道後者現在不好說話,但是已經注意到這邊兩個女孩子這樣下去可能發生的危險。

可是越是情緒堆積到這個樣子的時候,人似乎越想要靠一次成功來證明自己。

就像是陳梨安自己也知道的。當滑雪的時候,覺得自己這一趟十分盡興暢快,完全靠著身體的本能就可以滑下來的時候,同樣意味著整個人已經開始疲憊。

可是這個時候,激素也好,自己的勝負欲也罷,都在蠱惑著你‘再來一趟吧!’

一開始的陳梨安顯然是不懂這些的,只是久而久之,陳梨安發現所有運動都是想通的。一旦到了這種極度興奮的時候,就必須要停下來——不然接下來的一次,會是最痛苦的一次。

滑雪會連滾帶爬的摔,攀巖會差著最後幾米死活也不敢寸進,武術會出失誤摔在地上,而舞獅……

“而且就像是剛剛……”就像是剛剛元妙姐說的那樣,慢慢來,不要著急!

只是周榕的話甚至快快說也沒來得及阻擋住陳梨安這必然的一摔。

“梨子!”

“哎!”

“你們兩個沒事吧?”

“緩一緩!”師父陳醒這個時候也根本沒有任何心思去思考之前這件事到底應該誰退一步了,只後悔自己明明有情緒,今天還沒有帶著妻子過來。

後悔自己明明知道兩個女孩子有情緒,居然還存著僥倖心理,想著周榕提醒一下就不會有事,想著梨李元妙這孩子向來是有分寸的!

可是孩子畢竟是孩子,就算是二十了,也還是沒長大的孩子。自己一個大人尚且處理不好的情緒,自己這麼多年來明知道不能有一點僥倖——要是兩個孩子真的傷到了,自己這輩子後悔也來不及!

“我沒事,元妙姐呢?”

陳梨安這麼多年練各種運動,從來沒有骨折過,但是扭傷常見的很,蹲腳也不是一次兩次。坐下來緩了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沒什麼大事。

坐頭不難,就怕兩個人沒配合好。一旦出了問題,在上方的容易傷到脖子,在下方的畢竟是像個肉墊一樣墊在底下,哪裡都有可能受傷。

“我沒事。”李元妙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來,知道自己手腕應該是戳到了。只是現在必須靜一靜,看看痛感有沒有更嚴重。

因為這一次明顯比平時的疼痛更尖銳。應該不是骨折,但是難保會不會有骨裂,李元妙不擔心自己身體會有大事,只是擔心把這件事搞得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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