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昌侯夫婦來到前廳,對面一位瘦高男子背對著他們,陽光傾斜進來,明媚的金色光線落在他身上,有股錯落迷離的俊雅風流。

時值暮夏,他身著一襲暗銀蟒龍紋玄袍,隨著門被推開,衣袍隨風揚起,當真仙姿神態,儀容風流。

男子此時轉過身來,“侯爺,夫人。”

看著男子清俊的樣貌,宣昌侯夫人抿著唇,滿眼都是笑意。

周滄晏眉目清淡冷雋,氣質乾淨,儘管他在朝野中的名聲盡是“弒神”“殺戮”“薄情”“煞星”,可又是不可否認的好相貌。

“擎王殿下。”宣昌侯夫人微笑著命人奉茶。

宣昌侯仍舊是一副不待見他的模樣,端坐主位也只是端起茶自顧喝著。

周滄晏並未落座,而是來到二人面前,竟撩起衣襬跪了下去。

宣昌侯一驚,這位可是王爺,是聖上的親弟,怎能跪他們?

他剛要去制止,宣昌侯夫人手一伸就給摁了住,沉穩道:“擎王這是何意啊?”

周滄晏抬眸,恭敬道:“吾傾慕貴府小姐已久,今日登門欲求娶之,還望二老成全。”

宣昌侯差點茶水沒端穩,嫌棄的表情都快藏不住了。

可宣昌侯夫人竟突然起身,來到周滄晏面前親自將他扶起,“擎王殿下當真只為求娶我那孫女?”

周滄晏勾起唇角輕笑了聲:“本王向二老求娶的,是二老的掌上明珠,不是什麼侯府的小姐,亦與將軍府無關。”

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宣昌侯夫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她當即便允了。

“夫人!他……他……”

宣昌侯還是有些不盡如人意,總覺得這世上再好的男子也配不上他家文茵。

宣昌侯夫人無視他,只道:“擎王留下來用膳吧!”

周滄晏道:“多謝夫人,只不過,明日便要大婚,還有諸多事宜要準備。”

宣昌侯:“大婚?”

“呵呵,可需要我侯府作何準備?”

“不必勞煩侯爺和夫人,待會府中管家自會過來帶人操辦,夫人只管與文茵說話就好。”

“那就有勞擎王了。”

宣昌侯夫人笑吟吟地親自將人送出府門外,這才瞧見候在外面的車隊,侍衛車馬全部披紅掛綵,一眼望不到頭。隊伍首端,申阜親手抓著一對大雁,正在咧嘴笑,身後都是他鏢局的兄弟們。

媒婆親自送上三書,說著吉祥話。

宣昌侯夫人著實沒料到,周滄晏準備的聘禮竟會這麼多,簡直是給足了他們侯府面子!

雖說侯府不差這些金銀財帛,可納徵過禮多少代表了未來夫婿對新娘子的重視程度,代表了夫家的誠意。

周滄晏道:“時間匆忙,只備了這些,還望夫人見諒。”

周圍聚集了不少百姓,早在擎王府這一路敲鑼打鼓地過大禮時,這綿延不絕的車馬隊伍,便已引起陵安城的轟動。

聽說前陣子翎王殿下下聘,也不及這般陣仗!

更何況,他是由媒婆和府中管家送聘,哪及得上擎王殿下親自登門來得有誠意?

而且,擎王因護著縣主替梨花將軍出頭被聖上責罰一事,早就傳遍了陵安城,也就是說,他今日是帶傷前來,如此誠意,可見一斑!

四周百姓都在議論。

這兩日來,陵安城都是關於宋府的訊息,先是柳氏孃家人抬著屍體登門來鬧,接著擎王殿下就進了大理寺,轉眼又是老侯爺突然回城並與將軍府徹底割席,還不等大家回過神來,這婚事便要辦上了!

這兩日來城中酒樓、街角茶肆簡直熱鬧得很。

“當初將軍府大張旗鼓要同時嫁二女,我聽在府中打雜的同鄉說,說是嫁二女,其實就只為宋大小姐一人忙活著,根本沒二小姐什麼事!”

“哎,雖說這二小姐是個不學無術的,但出嫁乃人生大事!總不能厚此薄彼,還是要一碗水端平……”

“你懂什麼啊?這二位,一個嫁翎王,一個嫁擎王,孰輕孰重自是瞭然於胸~”

“你瞧瞧擎王這架勢,他這就是沒把翎王放眼裡,那也就是沒將聖上……”

不論這邊鬧出多大動靜,宋連荷一概不知。

她獨自站在院子裡,緊鎖眉頭在思考外祖母問的話。

所以,她不嫁翎王便是得罪了聖上;

所以,她不嫁擎王便是得罪了擎王得罪了聖上得罪了翎王……

宋連荷倒吸一口冷氣,她貌似只有一條路可選了!

可是嫁給周滄晏……

“小姐!”

晁俊譽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宋連荷愣下,忙問:“阿俊,你去哪了?”

晁俊譽抬眸看她,又低下頭說:“我是想來問問小姐,我能不能搬去鏢局住,我想跟申大哥學武。”

“你想學武?這是好事啊!”宋連荷還挺替他開心的,“你年紀小,就得多學點東西傍身,我本來還想等彥掌櫃高中後,讓你跟在他身邊學做學問呢!習武也很好啊,強身健體,磨鍊心志,而且,還能把你練得再高點再壯點!”

“可是……那樣的話,阿俊就不能陪在小姐身邊了。”

“哎喲,你不就是在鏢局嘛!咱們離得那麼近,有空我就去看你,你也可以到我這來串門啊!”

聽她這麼說,晁俊譽才算露出笑臉。

“哦對了,外面怎麼這麼熱鬧?”

她這才注意到外面喧鬧。

“小姐不知?”

晁俊譽緩緩垂下眼眸,輕聲道:“申大哥陪擎王殿下來送聘禮。”

“送聘?”

宋連荷怔怔看他,心底隱約出現對未知的恐慌。

原本她全部精力都放在周君臨那,一門心思就想擺脫他,所以周滄晏對她來說,是戰友更是戲搭子!

現下,她才真真切切意識到,她與周滄晏成婚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小姐?”

“啊?”

宋連荷抬起頭,看向晁俊譽的眼神略有幾分茫然。

少年清眸一瞬不瞬地看她:“小姐……不願意嫁給擎王?”

“我……”

宋連荷想說“願意”,她也應該說“願意”的,卻只是徒勞地張了張嘴巴。

院外,一抹玄色身影倚在牆邊,原本溫和的眸光,漸漸凝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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