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七這次不用人來請了:“既是為了救咱們長樂,這個沈漠然還算是不錯的。我這就帶上幾個兄弟進山,天黑之前一定得找到他。”說罷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紀長樂哭得抽抽搭搭,藥仙仙輕撫她的後背:“長樂別急,沈大人說不準已經脫身了。”

見紀長樂心裡難過,紀念懷也有所觸動:“丫頭啊,吉人自有天相,沈大人會平安的。”

從豔陽高照到殘陽似血,從和風輕拂到絲絲微涼。紀長樂呆呆地望著北邊的密林,腦中不停閃過她與沈漠然相識以來所經歷的種種:

初見,是在朔州泰安郡的一座青石橋上,風塵僕僕趕路的沈漠然,將自已錯認成了妻子,滿懷期待地喊她“流芳”。

再遇,是沈漠然想請舅父上京給沈老夫人看病,他那次難得破了例,將戰馬銀駒交由她騎乘遛彎。

沈漠然會做好吃的桂花糕,香味透過油紙包鑽進鼻腔,咬一口軟糯糯的,甜絲絲直接到了心裡。

還有那次在石脆峰南坡採藥,二人的性命一起懸在天蠶絲上,沈漠然承諾說不會放手,還鼓勵她不要洩氣,千萬打起精神來。

……

紀長樂一直站在疫所的門口向北眺望,纖瘦的脊背繃得直直的,目光一刻也不願意錯開。

紀念懷勸了幾次,紀長樂也不肯先回房間,他只能一聲長嘆。

藥仙仙則找了個時機,揹著人勸說起紀念懷來:“相愛過的兩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如同遠在天邊。紀先生,我相信您能看得出來,沈漠然與長樂之間的牽絆,難道真的要封住長樂的記憶一輩子,一直讓他們不停地錯過,空留遺憾?”

“誰人都有青春年少,都有懵懂的情愛。我還是覺得,長樂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若是能躲開最好,也免得她重新攪進漩渦。”紀念懷為紀長樂看得長遠,“沈漠然年紀輕輕,已經官拜二品衛將軍,常在京城大染缸裡泡著的人,就算他現在至情至性,也難保以後不會改變初心。真等到他沉溺富貴、姬妾進門,長樂又該去哪裡找後悔藥呢?”

“況且我瞧著,六皇子對他甚好。在朝堂上站隊本就是一次豪賭,長樂可能跟著他享盡榮華,也可能被他連累得不得善終。還是尋個普通人家好,長樂不會欺負別人,我們也有能力護著她。”

陽光斜灑,天邊最後一抹紅霞也快退去了。

廖七終是跟人一起,抬著沈漠然回來了:“他腦子靈,眼力好,許是認出了獵手佈置陷阱的記號,竟將那黑熊引進一處釘溝去了。只不過他背上貌似捱了一爪子,我們找到他時,他就在陷阱邊上昏迷著。”

“金瘡藥,金瘡藥,我記得還有的。”紀長樂連忙想去找。

藥仙仙直接塞給了紀長樂一個小瓷瓶:“用這個吧,效果更好。”

除去外裳和中衣,沈漠然最裡邊的一層衣服,也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紀念懷把一顆養氣丸塞到沈漠然嘴裡,而後為他擦洗上藥。

迷迷糊糊中,沈漠然似乎還能聽到黑熊的咆哮。他也知道兩條腿的人跑不過四條腿的猛獸,只不過眼看紀長樂和劉三就要被攻擊,他只好連射幾箭,激怒黑熊,引它追趕自已,好給另外兩人活下去的希望。

沈漠然依稀記得,他後來射中了黑熊的一隻眼睛,那野獸暴怒,愈發兇猛可怕,儘管是跌跌撞撞地追趕,仍舊是快要撲倒他了。

幸好沈漠然在山裡搜尋紀長樂的時候,默默記下了一些捕獸坑的位置,就在他抓住樹枝蕩過陷阱時,那黑熊伸出了利爪……

沈漠然掙扎著醒來,才發現自已又逃過了一劫。眼下他是以俯臥的姿勢,好端端地被安置於床榻上的。

“太好了,你醒了!”

沈漠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心就不慌了。再看紀長樂桃子似的兩隻眼,他忍俊不禁,不由得笑開了。

紀長樂見狀直接上手,輕輕觸了觸沈漠然的顱頂,而後又扳過他的腦袋,前後左右仔細觀察。

正當沈莫然不明所以時,只聽得紀長樂擔憂的嘟囔:“明明傷得這麼重,怎麼會一醒來就有心思笑呢?這頭上瞧著也沒有外傷呀,可別是摔壞了腦子。”

“額……”沈漠然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長樂,我的頭應該沒事。至於笑嘛,是因為突然發現,任是再漂亮的姑娘,哭腫了眼睛都顯得滑稽,一點也不好看了。”

“你……你……你在笑我?”紀長樂倏爾起身,在沈漠然的眼前把腰一叉。

“說我們長樂不好看的,沈大人可是第一人。”藥仙仙端著湯藥從外頭進來,輕笑一聲道,“紀小郎中,我可是頭一回見你哭得這麼厲害,可惹你掉淚的這傢伙卻不自知呢。傷者竟敢嘲笑醫士,這可忍不得,你看這補血益氣的湯藥,咱們還要不要給他?”

“要的要的,”紀長樂連忙接過了藥碗,準備餵給沈漠然,“他是為了救我和劉三哥才受傷的嘛。”

聽了藥仙仙的逗趣,沈漠然明白了:原來紀長樂是因為擔心自已,才把眼睛給哭腫了。

紀長樂的纖纖玉手一隻端著瓷碗,一隻捏著鑰匙,櫻桃小口輕輕吹氣,覺得不燙了才遞向沈漠然的唇邊。

沈漠然自問不是一個貪色的人,當下卻有些心猿意馬。他慌忙別開視線:“要不,還是我自已喝吧。”

怎奈略一活動,沈漠然的身體就像快散架了一樣,根本使不上力氣。

藥仙仙制止道:“好好趴著吧,要是傷口再裂開,我這止血鎮痛的藥可就不夠了。”

晚上,沈漠然喝了紀長樂親手煮的紅棗粥,氣息平穩,精神也好了很多。

只是到了該揭起衣裳換藥的時候,沈漠然又有點不自然了。

紀長樂倒是心無旁騖,只盼著沈漠然快點好:“郎中面前沒有羞,不過是換個藥罷了。”

在熊掌抓過的傷口下面,一些深深淺淺的疤痕清晰可見。沈漠然的背,直看得紀長樂揪心。

“沈漠然,你是不是很疼?”紀長樂問道,“血肉之軀,新傷摞舊傷,一定很難捱吧。”

“傷會好,命還在,反正都過來了。”沈漠然道,“後背的舊傷是為了見駕,在夔鼓前受了罰,朝堂上的規矩,沒有辦法。”

紀長樂聽盛和說過,當年盛流芳御前陳詞,救下了盛家滿門,卻是由沈漠然代為敲響夔鼓,承受二百脊杖。

“你後悔嗎?”紀長樂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要這樣問,“你所有的付出,最後只換來了一個牌位,我覺得你太傻。”

“只要是吾妻想做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她。”沈漠然沒有一丁點兒猶豫,而後停頓了一下,“若說後悔,也是後悔讓她回到了身不由已的高門,讓她淪為了家族爭權奪利的工具,讓她眼裡沒了光亮,心裡沒了熱望,再回不到以前敢作敢為、恣意坦蕩的日子。”

仔細地抹上藥,重新包紮好傷口,最後輕柔地為沈漠然披衣,紀長樂再無他話。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二人甚至能聽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還是沈漠然先起了話頭:“聽說你找到了一種關鍵的葉子,有望治好疫症,可有進展了?”

“毛冬青的葉片應該能夠剋制疫症,只是治療起來需要的劑量很大,偏這東西性寒,得佐以其他歸中平和的藥材,才好給病患使用。”

紀長樂簡單地回了幾句:“我舅父和藥前輩正在研究新方子,相信很快就能有眉目了。你先安心養病,我不打擾了。”

沈漠然其實不想紀長樂離開,哪怕是靜靜地看著她也好。

他被自已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對紀長樂說道:“你快去忙吧,只是……別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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