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謝子安
風乍起，團團烏雲從天邊捲來。
不消片刻，不久前還亮堂的天兒就陰了下來。
從南邊往北通往柳城的官道上，一個少年郎帶著一名牽著老馬的老僕，正慢悠悠地向著柳城的方向走著。
“祿叔，前面就是柳城了吧？”
“是的，少爺！”
面對少年郎的提問，老僕回答的有些不耐煩。
而這一切，只因對方這一路上，已經問了十八次。
“祿叔，你說，老祖宗到底咋想的啊？”
“我小侄女要成親，難道咱們不該星夜兼程回京城嗎？”
少年郎手裡拈起路邊的一朵野花，聞了聞味道，直接丟棄。
“少爺，這個，咱也不知道啊！”
老僕哪兒知道為什麼？
如果他能知道為什麼，那他就不需要陪著自家少爺在這天下到處轉悠了。
想他謝祿，曾經是老祖宗身邊最得力的小書童，結果呢，臨老跟了這小主子，好日子一去不返。
好在，這種吃苦受累的日子，就要快要過去了。
他想四方樓的席面了。
當然，更想百花樓的小娘子們。
“祿叔，前邊的天兒陰了哎，那邊要下雨了吧！”
少年郎忽然望著前方，止住腳步，“要不，咱們歇歇再走？”
“萬一正好遇到了落雨，咱們可就要淋雨了！”
“聽少爺的！”
謝祿不假思索，乾脆答應。
這都是經驗啊！
自打三年前，他陪著自家少爺從京城出來，這一路上，他這位小主子用自己的嘴，讓他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做烏鴉嘴。
沒錯，他家少爺，就是烏鴉嘴。
很多事情，只要他一說，沒多久就變成現實。
為此，他們這一路上，沒少被人追著打。
兩人很快在路邊的樹下坐下，拿出隨身的乾糧啃了起來。
這乾糧，真的是乾糧！
硬梆梆的麵餅子，沒個好牙口，吃都沒法吃。
至少，他們身邊的這匹老馬，已經是嚼不動這乾糧。
“等回了京城，小爺要在四方樓住滿一個月！”
啃著硬如石頭的乾糧，謝子安咬牙切齒地開口。
“少爺，帶咱一個！”
謝祿瞬間兩眼冒光。
四方樓，作為京城第一的酒樓，也是有客棧的。
當然，沒點身家的人，可是住不起四方樓的客棧。
京城裡，一般的客棧，住一晚上頂天了五百個大錢。但是這四方樓，住一宿就得十兩銀子。
因為住在四方樓，餐食是由四方樓直接供應。
當然，這份餐食，也是要另外收錢。
可即便是如此，依舊會有人選擇在四方樓住宿。
只因四方樓每天能接待的客人是有數的，超過了數量，人家是概不接待。
兩人旋即開始探討到時候回了京城要做些什麼，就見一道閃電照亮了前方的天兒，然後雷聲滾滾。
幾番電閃雷鳴後，大雨瓢潑而下。
雨很大，很急。
但謝子安跟謝祿歇腳的樹下，卻是滴雨不見。
瓢潑的大雨，邊界就在兩人前方一丈之地。
“身後豔陽身前雨，如此奇觀，真是百看不厭！”
謝子安沐浴著陽光，欣賞著落雨，心情很不錯。
“少爺，這雨要下多久啊？”
“要是天黑之前不能停，咱們可就又要露宿野外了！”
謝祿可沒有自家少爺這麼好的心態，他只知道自己這老胳膊老腿，是需要好好保養的。
“祿叔，你就放心吧！”
“如此急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頂多一盞茶的時間罷！”
謝子安很淡定。
“祿叔，你說，等回了京城，我去欽天監當差如何？”
“不說別的，就這一手觀天之術，欽天監就得把小爺我供起來！”
謝祿聞言，呵呵一笑：“少爺，若是皇后娘娘同意，咱肯定贊成。”
“祿叔，你就不能不要這麼掃興嗎？”
謝子安瞬間蔫頭耷腦。
他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這世上，偏有個人，能把他治的死死的。
這個人，便是他一母同胞的雙生姐姐，謝子嫻。
兩人是龍鳳胎，謝子嫻比他早出生一刻鐘，從小就欺負他。
他當時一門心思想著，等謝子嫻嫁人，他就能自由了。
可誰曾想，謝子嫻居然嫁了皇子，如今更是成了皇后。
三年前，他姐夫剛登基，他就在老祖宗的安排下，離開了京城。
而他之所以這麼聽話，純粹是因為聽老祖宗說，他那個事兒精姐姐，正在給他相看親事。
正是為了躲開那些假模假樣的京城大家閨秀，他才會被老祖宗忽悠，匆匆離京。
雖然過程蠻辛苦，但看遍了大雍的風土人情，謝子安覺得這一趟出來，還是很有意義。
沒多會兒，雨果然停了，兩人繼續上路。
……
夏日午間的一場雷雨，讓天氣都清新了很多。
沈雲瑤找到了自家大伯沈慎，跟他說，自己準備去城外三清觀還願。
還什麼願？
自然是她當初剛穿來時，在三清觀許下的那份自由的人生之願。
“我讓人準備馬車！”
聽了沈雲瑤要幹什麼，沈慎略一沉吟，便應了下來。
跟鄭家的婚約取消，不管沈慎怎麼造勢，在很多人看來，他這侄女都是被退婚的那個。
同情，肯定有。
當然，也有很多人在幸災樂禍。
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過得更好。
這是人的劣根性！
若是周圍的人過得很好，豈不是反過來說明了你自己過得不好？
很快，沈雲瑤便坐上了馬車，在翠羽跟兩個婆子的陪伴下，又有一隊身家的護院隨行護衛，緩緩向著三清觀的方向駛去。
而當他們一行人出了柳城，行不多久，就遇到了從南而來的謝子安跟謝祿主僕兩個。
坐在馬車裡的沈雲瑤，本來正掀開馬車廂側面的窗簾在打量外面的風景，好巧不巧地跟謝子安對上了眼。
只一眼，謝子安的眼神變了。
“這小娘子長得真仙兒啊！”
謝子安走遍大雍南北，見多了美人，但唯獨這驚鴻一瞥的沈雲瑤，讓他看對了眼。
“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沈雲瑤也見到了謝子安，眼前也是一亮。
跟鄭斯闋的白面書生樣貌不同，謝子安的面貌更具殺傷力。
確切地說，謝子安的俊逸面容，稜角分明，屬於那種見一眼，便很容易記住的那種。
縱然是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那份骨子裡的崢嶸，依舊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