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幽暗的地下室裡,因為中風而腿腳不便的鄉紳理查德,坐在背光的沙發上,出神地望著籠子裡的小孩子。

那小孩子不是別人,赫然便是正在被一群人尋找著的雪莉。

此時的她嘴巴被綁了一根絲帶,手腳也被綁著,哭也哭不痛快,只能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

理查德眯著一雙餓狼般綠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雪莉。

眼前這個被淚水糊了滿臉的小女孩,他的管家和僕人都曾在集市上,聽到過不少關於她的事。

比如在她爸媽因為熱病死掉以後,她本來也應該被燒死,但後來卻施展巫術,飛上了天,逃離了大火。

再後來,她還對浮翠山莊的新任主人小歐文先生下了迷魂咒,使得他鬼迷心竅,竟然收留了她在古堡裡。

聽說是把這小女巫當小姐般養著,最近還在託人找教養她的家庭教師。

多麼可笑的一件事啊,蒼老的理查德忽然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指勾了勾,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老管家便心有靈犀般地走到鐵籠子前,把裡面縮在角落裡的小傢伙雪莉硬是拖了出來。

受到驚嚇的雪莉叫得萬分悽慘,但因為這裡是暗無天日的地窖,所以就算她叫破喉嚨都不頂事。

何況,她的嘴巴上還綁著絲帶呢,就是防著她哭鬧才綁上去的。

小雪莉被扔在來鄉紳理查德沒什麼力量的腳下,他垂眸看著她因為哭得用力而爆出來的青筋,眼神炙熱。

片刻後,理查德伸出一雙枯槁的手,掐住雪莉柔軟細小的脖子,低頭湊上去,陶醉般地嗅了一口,嘆道:“真香啊,洗一洗,餵飽一點,還是太瘦了。”

“是。”老管家低聲應了一句。

從理查德露出來的手腕上,隱約可以看到好幾道刀疤,這都是“手藝活”很好的醫生在他身上的傑作。

很明顯,理查德接受過很多次放血療法。

這個時代年長的鄉紳貴族,胳膊完好的就沒有幾個。年紀大了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病痛,基本上都被割破面板放過血。

反倒是請不起醫生的窮人,生了病也只能靠頑強的免疫力硬扛著,沒有人會給他們做放血的小手術,可能身上也就沒有刀疤。

因為中風過兩次,理查德的身體每況愈下。最近幾次的放血治療後,他總感覺頭昏眼花。

很久以前,他還很年輕很健康的時候,曾經在羅馬遇到過一位猶太算命師。

他從她那兒買到過一個延年益壽的血腥秘法,這些年,在他手底下運轉的孤兒不計其數。

他會在給自己續完命後,再悄無聲息地將他們賣給倫敦的富豪們。

光是這個寒冷的冬季,他就“收留”了非常多無家可歸的快餓死的孤兒,可惜都不太中用。

所以他才把目光放到了眾人口裡的小“女巫”雪莉身上。

清晨,歐文派去給理查德遞拜帖的僕人,吃了個閉門羹。

其實要說起來,這也很正常。只不過是丟了個小女僕罷了,誰會在意。

但夏青黛很在意,憤憤道:“肯定有鬼!”

可惜那個理查德的莊園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然她就直接提起來自己找。

回稟的僕人退了下去,對於一旁的夏青黛視若無睹,擦身而過之時都有沒有眨一下眼睛。

夏青黛忽然道:“咦,剛剛那個人,他好像又看不見我了。”

她對著自己的手腕“呵”了一口氣,一直在慢慢消失的綠線,此時是徹底消失不見了。

為了證實心中的想法,夏青黛又跑出去找古堡裡別的人證實。

在外面找了雪莉半夜的人,正三三兩兩地回來覆命。

夏青黛在眾人面前走來走去,沒有一個人給過她一個眼神。

好嘛,原來信仰之力的作用之一,就是可以讓她在十八世紀顯形啊!

手腕上的綠線,就是她顯形的時間嗎?

她沒有對這個問題糾結太久,是隱身狀態更好,正方便去探查。

“歐文,走,去會會那位理查德鄉紳。你在明,我在暗。”

“好。”

一夜未睡的歐文眼睛有點紅,但還是二話不說同意了。

換了外出服,叫上馬伕套了一輛馬車,他帶著夏青黛坐上去,前往鄉紳理查德的地盤。

一大清早就去拜訪沒有交情的鄰居,這顯然不符合紳士規矩。

不過歐文也不在乎了,他只在意夏青黛想做什麼。

來開門的是理查德的管家,歐文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腳,果然是有異樣的。

“對不起,冒昧打擾了,請問理查德先生在嗎?”

對於歐文的上門,管家顯得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冷靜下來,並冷冷道:“不好意思,先生,我家老爺失眠,剛睡下,不方便見客。”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夏青黛早就已經鑽進了這座比浮翠山莊陳舊、腐朽得多的古堡。

她的耳朵裡隱約有聽到雪莉的啜泣聲,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這聲音好像是從地下傳上來的,夏青黛在古堡裡轉著,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窖的樓梯。

歐文見夏青黛進去了屋裡,怕她吃虧,當下也顧不得禮儀,直接強硬地拿手擋住老管家欲關上的大門,硬是擠了進來。

“沒關係,我就在這裡等著理查德先生起床好了,請給我一本書和一杯咖啡就行。”

面對不按常理來的歐文,老管家忍不住蹙眉,但是也不好把一位紳士不體面地趕出去,於是只好派人給送上咖啡和書。

隱身的夏青黛,已經摸到了地窖,看到了被關在籠子躺著嗚咽的雪莉。同時也看到了桌子上放著的一把染血的刀,以及由許多蠟燭擺成的古怪符號。

在不遠處的躺椅上,還躺著一位垂垂老矣的老頭。看衣著打扮就知道他應該就是此間主人——鄉紳理查德。

面對眼前的一切,頃刻間夏青黛就明白了所有。

她憤怒地抬腳在躺椅上踹了一腳,沒有直接踹人,就算她十分尊老了。

理查德正酣然入夢呢,就被這一下踹醒,嚇得一激靈,叫道:“誰?”

然而除了哼哼唧唧的小女孩,別的他什麼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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