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花易落身體恢復之時,已是兩日之後了,灃華雖也有來看望她,卻是被她拒之於外。幾次之後,灃華也不再來問候,只將藥物交於侍女便離開了。

花易落時常對著樓閣裡那棵衰敗的桃樹發呆,時而喃喃自語,侍女小琴幾次都以為她是魔怔了,卻又見她行為舉止如常,才當她是在房裡呆久了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只是她也不敢妄自揣測,將自己所看到的事情都一一與灃華君彙報了。

“她真是這般情況,你可看清楚了?”灃華逼問道。

“小琴不敢妄言,只是瞧見姑娘這般屬實是有心事在身,這要是心事埋在心裡久了,便會成為心結。鬱結於心,終是對姑娘不好的,小琴這才來向主子彙報的。

灃華思索片刻,起身走向窗臺,看著前日夜晚被大雨打落一地的桃花,已經腐爛一地,再無先前那般鮮活奪目。沉著眉頭思索良久,終是微微嘆了一口氣,“罷了……今日她可是要走?”

“是,姑娘已經在收拾了。”小琴回答道。

“你將此物交於她。”灃華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交於小琴。

“這是一些治癒外傷和恢復靈力的藥物,可助她修行,你與她說一下,她既不想見我,就由你交給她吧。”

“是……”

小琴接過白瓷瓶,躊躇著又問一句,“其實,主子何不告訴姑娘你為她……”

“小琴……她的心裡沒有我……”灃華有些自嘲道。

見此情形,小琴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默默告退。

花易落收拾好一切之後,與小琴道別,就徑直離開了,沒有問候過灃華一句。灃華知她不願與他告別,卻不想她果真這般無情,就連招呼也不願打一聲,有些惆悵地喝起了悶酒。

這邊花易落倒是十分自在逍遙,四處行走遊歷。白日裡雖不如夜晚那般肆意,但是也有往來的人群在相互交易,路邊的小販擦著汗水激情地吆喝賣著茶水,成對的人兒羞怯地觀賞著珠釵,許著一生一世的諾言,更有幾歲的小孩童圍在一起玩樂,用稚嫩的孩童音唱著歌兒,好生愜意。花易落穿行在人群之中,一路走來一路愜然。走到一處偏僻的小巷處,忽然聽到一陣哭聲,似乎是十八九歲般少女的哭聲。花易落循著哭聲再往前走了幾步,又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嘶啞不清,言語中帶著訓斥之意。再上前轉角,便看到一處十分寬敞的庭院,大門敞開著。庭院中,一個面容清瘦的女孩跪在一個頭發花白,佝僂著背的老人面前。女孩還在傷心地哭著,老人有些生氣,正欲拿著柺杖打女孩時,被花易落及時制止了。

“等一下,老人家……”

“你是何人,竟來插手我的家事……”老人質問道。

“老人家,我只是剛好經過這裡的,聽見這位姑娘哭得有些傷心,便過來看看,不想就看到了你要拿著柺杖打她,這才制止了,不知這位姑娘犯了什麼錯,您要這樣罰她。”花易落解釋道。

“與你無關……”老人冷冷道。

“哎……你這……”

“聽口音姑娘想必是外鄉人吧,既是外鄉人,就不要管我們的事兒,該幹嘛幹嘛去,免得說我們當地人苛怠了外鄉人。”

“你這樣不就是苛刻怠我了嗎?”花易落回應道。

“你……”老人見說不過花易落,又看看那個女孩,生氣地用柺杖戳了戳地,轉頭回屋了。

見老人離開了,花易落便趕緊將那個女孩扶了起來,女孩還在落著眼淚,用著抽搐的哭泣聲向花易落道謝。

“剛才那位老人為何要那般對你,看樣子應該也是你的親人啊……”花易落問道。

“剛才那位是我爺爺,我……是因為我犯了錯,他才要訓斥我的。”女孩仍舊哭泣道。

“那你又是犯了什麼大錯,要遭受如此訓斥。我既然到了此處,必是想要幫你一二才會放心的。”

“我……我……是因為我懷孕了。”女孩怯怯地說道。

“懷孕?”花易落還是個花靈之時,姑姑也曾對她說過,說是世間生靈,只要是男女雙方在一起,有了肌膚之親後便會有孕生子,繁衍下一代。“我記得,我姑姑說過,女子有孕是一大喜事,既是好事,為何會賊罵與你呢。”

“因為……因為我並未與他成親。姑娘,你不知道,在我們這裡,還未成親便與他人一起還有了孩子,是會被萬人唾棄的,到時候不光是我,連家裡都會遭人非議。可是,我與他是真心相愛的,我不能打掉我們的孩子……”

“這……你為何先前不與他成親呢?”

女孩有些黯然,“他是達官貴人,我只是平民一個,門第之差,他的家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可是,他答應過我的,會給我一個名分的。

“這確實是個棘手問題,你既懷著孕,不宜過度傷心,我們可否先進屋裡細說。”

“好……”

女孩拭乾眼淚,平穩了呼吸,帶著花易落進屋,安置好了花易落,又悄悄去給剛剛睡下的爺爺開窗通風,這才與花易落交談。

這位清瘦的女子原來叫顧清清,小時候因家道中落,靠著僅存的家底和爺爺兩人相互扶持至此,爺爺也經常去各處做工維持家用,一直支撐到現在。顧清清與齊應天年少相遇,兩人相愛,卻因門第之差耽誤至今,兩人酒後酒後歡愉,造成了今日之事。原是應該不可有任何聯絡的姻緣,只因一個少年的善良,從此日日相思情難斷。顧清清孩童之時,家道中落被同齡的孩子取笑欺辱,將她推入河中,不會水的顧清清被水嗆得幾近暈死過去,正好被出門遊玩尋樂的齊家小公子看見,毫不猶豫地跳入河中將她救起,至此兩人便心意相通,私下裡來往頻繁。因著這份救命之恩,顧清清從此便心許於他,成年之後更是多番拒絕上門提親之人,齊應天亦是如此。

聽到此處,花易落亦是明白了,他們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孩子,在於門第之差。門第……

想到此處,她不免想起被奉為青雲之巔的雲兮神女來,高貴、清冷,被世人所崇拜。或許,也只有那樣謫仙般的人兒才配得上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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